中计(2)
中计(2)
街巷旁的摊铺三三两两,已跌入了喧闹后的冷清,周玦浅望身侧姝丽,几眼过后,目光再是无法移去。
遥望已与这抹娇媚傲色相识许久,却不曾与她享尽二人独处,总将这蛮横丫头推得远,欲将这朵娇花呵护,可因一道婚旨与一位面首的出现,他幡然醒悟,自己早是一差百错多时。
这道娇柔美色如何也不得被他人夺去,他心头微紧,想着于朝堂权争中全身而退,再向陛下讨要婚旨将她迎娶。
只要他对宸国与陛下无二心,终有一日,陛下会亲口赐婚。
少女手中的花灯亮得明澈,顺着其轻灵的步调左右摇晃,他微敛眉眼,饶有兴致般问道。
“为何喜欢这花灯?”
“因为玦哥哥便是这天上的明月,”不假思索地道出了藏于心中之言,容浅奚一笑婉约,轻声细语缓缓而回,“有了这花灯,我就能将玦哥哥带回府去。”
此话一出,周玦不禁微滞,才明了她已然候了太久,她一直都在待他回眸。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执拗的姑娘……
几经辗转,撩拨而起的心绪将他缠绕,他似是推不开了。
思忖了几念,他轻柔擡指,顿然牵住了她的皙白玉手。
触及的瞬间,容浅奚心下一颤,桃颊灼热,面色羞红,垂首不敢相视分毫,只得佯装若无其事而前,玉指任由他牵着。
“微臣此般……可有冒犯?”
生怕将这朵娇艳欲滴的桃夭惊扰,周玦放缓了步子,小心翼翼启唇。
“不……不冒犯……”她将头埋得更低,只觉耳廓灼烫,羞涩不已,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言出话来,“只是头一次被玦哥哥牵着,我有些不习惯……”
未想她高傲骄纵诸多年,竟也有这般在男子面前颜面丢尽之刻。
转念一想,面对之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玦哥哥,丢颜便丢颜罢……
至少他终是愿与她心意坦诚,她不必苦苦等候,付尽相思,于此等来了回应。
见她未抗拒丝毫,周玦欲得寸入尺,将手中的娇嫩纤指牵紧了些:“无碍,往后便习惯了。”
油然而生的娇羞之感于言语中释然,她晕开笑颜,如临梦境,时不时地偷瞧向身旁俊逸少年:“这样真好,我果然还是最欢喜玦哥哥陪着。”
万家灯火于玄晖中明灭,周玦步履安详,行如玉树,轻道起这些年的思绪来。
“此前微臣总觉着不忍让公主陷入朝争,沦为宫中争权夺势的一步棋。如今微臣想明白了,宣玉既是无畏无惧,微臣为何不能直面腥风血雨。”
“玦哥哥能这般想,我便已了却了心愿……”她含笑擡眸,蓦然而望,不远处有一茶肆通明,欲入内歇上一阵,“那边有茶楼还未打烊,我们去坐一坐吧。”
闻言柔缓应下,他不紧不慢地稳步随行,寂冷的眸光投落于茶楼上:“好,今日皆听宣玉的。”
可正走了二三步,路遇的玉器铺便入了她的剪水双瞳。瞥过的霎那,容浅奚望见一清雅玉坠无瑕润泽,冰清剔透。
不由地令她想起了一人。
此玉定是与那人极为相配……她若为失神,想着顾沄止来时似有若无般透出的漠然,不觉恍然了一瞬。
这段时日打点府殿有功无过,她应是要给他些赏赐的,毕竟府务理得井井有条,也并非是件易事。
容浅奚转眸莞尔,朝如月少年轻道着:“玦哥哥,你先去茶楼等我,我立马就到。”
待周玦于溶溶月色中走远,她轻巧踏入玉铺,指着玉坠向掌柜有礼相问。
“掌柜,这枚玉坠需多少银钱?”
月白风清之夜,一娇丽姑娘独自行来,掌柜不得不打量。端望了良久,那掌柜迟疑答道:“二两。”
“给,多谢掌柜了。”
好在出府时带了些碎银,她递过银两,将玉坠悬于空中赏了又赏。
乞巧灯会已散,姑娘又只身一人前来买玉,掌柜见这明丽千金望着玉石出了神,倏然明了了些许:“姑娘是想赠与给心仪的公子?”
容浅奚闻语嫣然巧笑,对这些庶民素来不欲理睬的她此时也搭上了几语:“掌柜这可猜错了,我要赠的,只是一位奴仆。”
“那这奴才可当真是好大的福气,能被主子这般惦记,又以玉坠相赠,”掌柜顿时一叹,只感此事乃是闻所未闻,一仆从竟能让家主挂念至此,“奴家还是头一回听闻……”
想得周玦还在茶楼候着,她将玉石收于袖中,随性一答。
“他平日待我好,我只是想予他些赏赐罢了。”
行出玉器铺未过几时,她便瞧见明光微弱,直至熄灭,月色透过薄云,恰而落于石路,朦胧似幻,夕夜阑珊。
不知为何故,与街陌的寂静不同,茶楼内却坐满了客,容浅奚沿着木阶行至楼廊,见一清明傲月般的少年正襟危坐,身影如松形鹤骨,似在等着一位极为在意之人。
许是看惯了朝中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他向来严谨甚微,不像顾沄止那般从然自得,也不像那人一般不得捉摸。
轻理罗裙于其面前坐下,她笑靥如花,微醉目光浅飘于窗旁花枝:“玦哥哥可有久等?”
眸中娇俏较花色更是明灿,静肃的神色稍有缓和,周玦扬眉低笑:“茶已点好,也不知宣玉的喜好,微臣便照着宣玉上回的点了。”
她本不懂茶,去归期茶楼只为散心之故,亦不记得她当初点了何种清茶。
令她诧然的是,周玦却记惦在心,将她的喜好尽数探明。
“只要是玦哥哥点的茶,我都喜爱。”
窗外夜色朗清,于此不远的廊桥仍有灯火未灭,与流云中半掩皎月辉映,照得水光潋滟,她悄声低语:“那处廊桥的夜景可真是极美……”
案桌上有清水摆置,适才行步得久了,她忽觉口渴难耐。堂倌还未将清茶端上,她便从壶中倒了些水,不为多想,适然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