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2)
大雪(2)
徐徐寒冷渗入心间,容浅奚不住地打了寒颤,缓睁杏眸,瞧着轩窗有北风吹进,自己仍趴在书案前,才觉原只是一场梦。
芸香端着糕点行入殿中,待放置下糕点盘,忙将轩窗阖了上。
公主这半月尽在寻着公子的下落,本该有的傲气与娇纵被愁闷所覆,芸香思忖片晌,将精致的糕点悄然推至明丽少女的眸前。
“自公子走后,公主便像失了魂一般,好歹也尝些糕点。”
“本宫想尝那荷花酥,你可法子弄来?”
公主就此望了几许,芸香等来的是公主满怀期待的目光。
那荷花酥是公子的手艺,芸香挠了挠脑袋,俏皮似的眨眼回道:“公子做的奴婢不会,不过奴婢可去向肆厨学学,做一些民间糕点,说不定比那公子做的还要味美。”
正觉这主意尚可,容浅奚不经意向殿外一望,瞧见庭院纷纷扬扬落了雪,花树笼了一片白茫,飞花满天舞风回,枝头已有寒冰落。
“下雪了。”她漫步出了殿,于屋檐下赏着皓然一色,寒风凌冽的银白雪景。
擡指接住了几片雪瓣,融于指尖,冷彻在心,她轻叹一声,顿感一缕无望。
“为何这雪一下,本宫真有些念着他了。”
“因为公子本就是那山上皑雪,”芸香随行在侧,仰眸望向庭院中的霜雪,扬眉一笑,“奴婢曾经便这么觉着,公主应与奴婢所想一般。”
“山上……”
默念着此二字,心下骤然一紧,容浅奚猛地转眸,容色霎时明朗:“本宫想到他在哪了……”
山上……
她怎从未想到那世外隐居之处,常陌耳目甚广,定能助她寻得顾沄止,定能知晓他的踪迹……
不作过多犹豫,她立马冒雪出了府,忽地一想,转身踏回偏殿,顺手将殿中所剩的清酒装入扁壶带了上,而后迎着刺骨朔风执意上了马车。
“公主……”芸香一时手足无措,全然不知公主是想及了何事,竟是行得如此匆忙。
步调急促地行至马车一侧,映秋急切而道:“公主,周大人他……”
帷帘被缓慢掀起,容浅奚见那肃冷身影凛然立于府门前,似有无尽的话语要与她言说。
可她此刻已不愿再听那道歉之语,亦或是与她促膝长谈之言,她一心只想着将顾沄止寻回,于她身边伴随左右,她便不会像此时这般不知所措。
“你们都不必跟着本宫,”她凛声开口,言语是对府t中的下人所道,“少则一二日,多则十天半月,本宫带公子回来。”
随后决然放下车帷,向车夫命令了一声,容浅奚端坐于马车内,听得车轮滚动之音响起,安稳地向山林而去。
唯留有周大人驻于府门处,映秋俯首行拜,斟酌良晌后轻言着:“公主去寻顾公子了,周大人可改日再来拜访。”
方才之景他又怎会不予明了,周玦浅然一叹,凝望着空中如飞絮般的白雪,几瞬之后,默不作声地走了远,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落寞足印。
马车因入了山林,林路颇为颠簸,加之冷风呼啸,便有雪絮时不时飞入。
容浅奚思索片刻,将扁壶打开饮起了酒,清酒入喉,还带着一丝甘甜。
而她渐渐发觉,此酒并非是他所言那般,什么仅对姑娘管用的媚药,什么女子饮了便会失仪,分明皆是称谎……
她中过媚药还不知感受是何?这等哄骗人的小伎俩,她当初又为何会信……
她至今想不明白,他究竟瞒了她多少之事。
天色已然昏暗,漫天素白弥山亘野,车马止在了几月前她曾到访过的一处茅庐。
这天着实寒冷,不自觉将氅衣裹紧,容浅奚轻叩木门,听着门内未有动静,又再次叩响了一番。
终于有跫音隐约传来,似有人拉动了门栓,木门被轻缓打开。
常陌不明其意地立在雪中,见这位宣玉公主于寒风中微颤,身上落满了雪。
容浅奚知晓此人不重礼数,忙直言问道:“冒昧打扰常公子,近来之日可有顾沄止的消息?”
“这大雪天的,公主怎独自一人而来,”疑惑地探头向四周一望,惊讶这金枝玉叶的公主竟只带了一位车夫,常陌大为不解,“都未有个随从跟着。”
这冬日较往年确是更为寒冷,不说公主是否受得住,常陌却是难忍其寒。
“雪天风大,先进屋吧。”
随常陌的步子入了茅屋,容浅奚顿觉暖和了些,随性地在方桌旁坐下,瞧着常陌上了一壶浊酒。
眼前公子依旧是囚首垢面,灰容土貌,她无言半刻,又道起了来意:“顾沄止不辞而别,本宫寻不到他的行踪,想着常公子应是有所知晓。”
“公主是当真对他上了心。”常陌饶有兴致般轻笑着,取了一酒盏,擡手为她斟上了酒。
见着这酒水缓缓入杯,她忽而念及临行前所带的清酒,忙将扁壶递上:“对了,本宫见他总是饮这清酒,常公子可帮本宫瞧瞧,这酒可有异样之处?”
常陌应是看遍了百态,尝遍了百草,一闻便闻出了这其中的玄机。
“延胡索……”
道了三字后递回扁壶,常陌蹙眉一霎,又顿时闲然舒展:“他是为行气镇痛。”
不明其所言之物,但听着像是镇痛之药,顾沄止果真是被疾症所困扰,她默了半晌,擡眸问着:“他曾言有旧疾,因此酒能缓解病症……常公子是否有知,是何旧疾?”
摇头以示不知,常陌似习惯了那人的性子,于他之事不予过问:“我未曾知晓他有过旧疾,他兴许是刻意隐瞒了。”
“可本宫究竟去何处才能寻着他……”
可她无法放任不管,船篷内他隐忍痛楚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她势必是要在悬崖之处救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