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变陌路
生活其实很不甘于风平浪静,老天爷也喜欢惹是生非,也喜欢看凡夫俗子腹背受敌、惊魂落魄的惨样。
夫差在房间里走来踱去,像只无头苍蝇。已入夜,要离也同样的,去了就没见回来,好像下山一行比走黄泉路还要有去无回似的。正在此时,西北方阴风骤起,青云泛腥,卷起山上的走石飞沙,咆哮着,狂吼着,树杈被吹的摇摇欲坠,枝影乱颤,顷刻间,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风雨倾盆而至,吵得人好不心烦。
夫差已经心赛油烹,他再也坐不住,穿上衣袍,从鬼谷子那里借来遮雨的斗笠,山路陡滑,也不便行马,夫差只好挑着灯盏,顶着雨冲出柴院。
“陛下!”远处传来一人的呼唤声,因为雨声震耳,夫差隐约的听见似乎有人叫他,即看不见那人,也辨出声音。
待走到了近处,那人也撒脚如飞的迎上来,看清了,是要离,一阵失望与希望交杂的情意涌上心头,夫差恼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他们人呢?可急坏我了。”
“陛下,这里不便说话,咱们回去吧,我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你听!”如果夫差没看错的话,要离的脸色极其难看,眉宇间,竟然前所未有的出现了浓重的深沉和复杂的愁容,他有何事值得发愁的?
夫差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问道:“你找到他们了,是不是?为何这两个都没回来?”一路上,夫差追问个不停,而回复他的只是要离的唉声。
进了屋,要离浑身都湿透,狼狈不堪的退去外袍,来不及更换衣服,坐在榻上,一边缓气一边跟夫差交代详情。
“陛下啊,现在事出有变!我就直话直说了。”
“嗯,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您那内监小日子,实际上是越王勾践吧?!这件事,恐怕连朝野上下的臣卿们都不知道吧?陛下,你可真是糊涂,就为给一个战俘疗伤,不惜隐瞒所有人、远离皇城到塞外来?”
夫差逼不得已,只有点头承认,也被要离训得抬不起头来,急问道:“那勾践人呢?你说事出有变,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我真搞不懂您是怎么想事情的,怎么就待那战俘那般好?怎么就那般信任他?那俘虏早跑了,换成是我,这么白给的机会,我也溜。”要离看着夫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想要崩溃似的倒下去,急忙收了口,将话锋一转,“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下了山直奔铁匠铺,结果半路遇到了一伙儿人,二话不说,上来就跟我动起拳头!跟他们打斗几回合之后,这伙人知道他们绝非是我的对手,于是他们自报家门,说是勾践的手下,他们的陛下勾践,早就被他们秘密的保护起来,还叫我传话给您呢。”
“什么话?”夫差扶住矮椅,勉强坐稳。
“他们说,现在汉滨全境到处都是越国的列兵,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要离的话如当头一棒,夫差举步维艰的站起身,颤抖的摇头:“我不信,不信……”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想陛下对那个勾践仁至义尽、情深义厚!真是遇人不淑啊陛下!后来,那伙人撂下话就逃了,我不服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虚张声势吓唬人!于是我秘密的尾随在那伙人身后,偷偷跟着他们进了一间客栈,我飞身上梁,从瓦缝向下看去,屋内的景物看的十分清楚,我当真看见了勾践,这登徒子正在跟一个老者谈话,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说什么‘诈降’、‘重整河山’之类的话,可想而知,老虎回了山林,自然要重整雄风,再杀回来报仇啊。而后,我看见了侍其左右的范蠡!可见,范蠡已经投靠勾践了。”
夫差浑身一震,脑子一团白,他脱力的瘫在椅子上,脸色格外难看。
要离立刻起身荣禀:“奴才现在再去细探他们一行人的行动!争取跟勾践那登徒子当面把话问清楚!倘若真有什么危急情况,我会拼死护驾,请陛下放宽心。”
怎么放宽心?夫差已经彻底傻了,他木头一般的瘫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来,直到要离出去一趟,又已经第二次回来,夫差仍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陛下,这次我当面对峙了勾践!我夜探客房,在私下没有旁人的情况,跟勾践进行了一次秘密谈话!”夫差眼波未转,要离先是放声大笑,继续道,“陛下放心,那贼子并没有伤害陛下的意思。”
“你说什么?”夫差反应了过来,急问。“谁?谁要伤害谁?”
“勾践说,什么‘围城突杀’,那都是他手下的将士在大放厥词,他本人万万没有伤害陛下的意思,万求陛下不要误会。”
此时,夫差的心已经慢慢凉了下来,他淡淡的道:“那他怎么不回来?”
“陛下,他这次遛都遛了,还回来,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是这样的,勾践本人是十分感激一年多来陛下的关照!可问题出在他那十几名死士身上,他本身为一介越王,不能随随便便弃江山不顾,他恳请陛下就此放他回去,只要还继续让他做他的越王,他发誓永不再犯!而且,他已经写了保证,会永远记住陛下的大恩大德,从此以后,以臣侍主,俯首称臣,辅佐吴国!年年给吴国供奉三万两黄金白银、三万士卒马匹,岁岁来吴国朝贺,以此来吴越两国结永世之好,但凡有外来侵略,越国必派重兵,为保卫吴国效犬马之劳!只要陛下您放了他!另外,他还让我转告陛下,眼下他难以脱身,不便于您当面解释,还说汉滨之地十分危险,陛□体康复后要早日赶回吴国安身。”要离从怀中掏出书简,正是勾践请要离转交给夫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