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和她在教室里的姿态很像，上课很认真，只是有点害羞，不像其他几个女孩子那么活泼，每次都站在拐角。

于是又想起了，在电梯里，她说，“你的名字好可爱，像面团排气的声音。”

圆睁着的杏眼，眉毛很浓，脸颊因为运动过是红的，卷毛被扎成低马尾垂在肩膀上，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她看着女生的侧脸，鼻头圆圆的，卷毛被白色的帽子遮得严严实实，有些滑稽，也有些可爱。

“你在这里上班？”

“对，面包师，你买的这些，都是我和同事一起做的。”她笑了，露出一颗尖尖得小虎牙，声音很有磁性，手臂上还有残留的白色面粉痕迹。

“你喜欢吃巧克力？”

“对，不是说，可可会让人开心？”她苦笑了一下，拢了拢面前得那堆面包。

“啊，这样啊，那你下此可以试试我们的巧克力香草布丁，也很好吃的，今天你来晚了，已经卖完了。”

她点了点头，“面包很好吃。”

“是嘛？哈哈哈，我才刚刚开始，谢谢！你吃晚饭了吗？吃这些会不会营养不够。”女生笑了，她好像很爱笑。

“不妨事，有的吃就可以了，我该走了，还有课。”她想了想，补充了一下，“周五见。”

外面雨势不减，她将面包放进背包，滑下椅子，准备离开。

“你没带伞？我有多的，你拿上，今天很冷的。”她的手臂被拉住，一把浅绿色的雨伞递了过来，“我还有一把，周五你带给我。”

她的眼睛亮亮的，让她不好意思拒绝，接过道谢，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抱歉，你的名字是？”

“谭乐，快乐的乐。”

谭乐回答她，替她将伞撑开，伞柄放进她手心。

“我叫卢瑞粼，波光粼粼的粼。”她不知怎得，在握着伞走入雨里的前一刻就回答了自己的真名。

谭乐回了什么，因为雨声她没有听清，撑着伞走出去，她发觉，自头顶而下，是淡淡的茉莉花香，雨滴被这把浅绿色的伞遮挡在了外边，为她开辟出一块安全区域。

下雨了，她想，淋了一天的雨，却在雨天将要结束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一把，带着香气的雨伞。

目送卢瑞粼离开，谭乐小心呼出一口气，用手掖了一下鬓边，没想到那个喜欢买很多晚间折扣的人是她，也没想到，她能在课堂以外的地方与她有交集。

人真是有趣的生物，不上课的pulu，整个人是很冷淡的，那种冷淡，不是疏离的冷淡，而是她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可一旦进了舞房，她却又能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有几次下课，她拖拖拉拉最后一个走，而pulu总是比她们要晚走。

她好奇地问过其中一个女生，那女生说，老师要留下来练习。

她因为这句话，停滞了脚步，回头去看，隔着玻璃门，pulu站在镜子前面，跟着音乐起舞，

她很认真，很投入，尽管已经教了两小时的课，动作不减力度，wave的时候，人像一条柔软的水蛇。

两个人趴在玻璃门上，像两条贴在鱼缸边上吐泡泡的小金鱼。

察觉到视线，pulu转头，谭乐身旁名叫斐斐的姑娘冲着里面比了个大拇指。

pulu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撩了一把额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快走，斐斐拉着谭乐的手腕，两人依依不舍地将额头从玻璃门上撤离，留下两个圆乎乎的汗渍印记。

“pulu她下了课就特别高冷，但是特别不经逗，我们经常逗她。”

谭乐笑了笑说：“是吗？”

“是啊是啊，下次跟我们一起‘调戏’她。”斐斐和谭乐只打过几个照面，但很友好。

后来，她下课后，还曾偷偷看过几次pulu练舞，不敢呆太久，怕被发现，其实被发现也没什么，但她不想。

有时候，她从她的背影里感受到了一种类似的固执和倔强。

所以，看到pulu一个人坐在那里的背影，她就下意识想要过去，和她说说话。

还好只是加班，如果被邓司康抓到她跑出来和人说话，多少得唠叨几句。

不过，今晚只能等雨小再回家了，毕竟，她其实只有一把伞。

晚上九点半，她终于完工，幸运的是，雨已经停了。

走出店门，她呼吸着雨后带着青草和泥土湿味的空气，尽管劳累，内心却满足。路边的积水里，粉色的落花和黄绿的叶子躺在倒映的灯光中，鞋子踩上去，就踩碎了一池涟漪。

小时候下雨不能出门玩，妈妈便给她一个不要的刮刀，让她小店门口玩水。她很听话，搬着小椅子坐在台阶下，那时店门口还不是如今整齐的地砖，坑坑洼洼的，总有泥水，她就照着妈妈的样子，用刮刀翻拌着泥土和雨水，假装为自己的洋娃娃们准备下午的点心。

一般下雨的时候，隔壁合家欢小店的李叔叔就会摇着蒲扇，把腿翘在椅子上，放单田芳的评书。而隔壁的隔壁，刘芳包子铺的阿姨，则架起了蒸笼，蒸腾的热气带着包子的香味飘满了整条街。偶尔，李叔叔会和自己说几句话，阿姨会拿一个刚刚蒸好的豆沙包，吹着热气，送给她吃。

面前是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车来车往，很热闹，不知道这些车要去到哪里，那是外面的世界。而小谭乐的世界，是一回头，就能看到的招牌：“月甜烘焙”。这间不大的门面房，就是她和妈妈的世界。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想家，拿出手机，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却想到这会儿她应该已经睡了，便作罢。

再不回去，芳芳得挠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