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 等不及,杀了你 - 庄玮乐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08.

08.

疼,钻心地疼。

项雪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解开绑在伤口处的布条。她尽量放轻动作,但还是疼得鼻头一酸。布条上染满了血,血迹甚至粘在了连衣裙上,好在裙子是深黑颜色,看起来并不明显,只感觉像是湿了一块。

她侧着肩对着镜子照了照,头顶的灯光反射着伤口里的玻璃碎片,直射瞳孔。没办法了,今晚必须把伤口里的杂物弄出来,否则无法上药。

项雪走进卧房,找出一面手掌大小的化妆镜。她用双面胶把镜面固定在门上,与浴室里原有的镜面相对,从反射里更为清晰地看见了伤口的深度。四五块不规则的玻璃碎片扎进肉里,中间一块扎得最深,看样子需要缝合。

去医院是不可能的了。她没有料到田禾众的反抗会剧烈到造成她受伤的程度,还是轻敌了。太久没有实战,果然手法变生疏了。摔到玻璃柜面上时,她下意识发现左肩下方受伤,玻璃碎片膈着她的神经,但当下时间有限,她来不及处理现场,要知道现在的警方仅凭一滴血样,就可能知道犯案人员的性别。不过现在这些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治伤才是关键。

她把毛巾塞在齿间,死命咬住。右手拿着镊子,深吸了一口气,将伤口里的玻璃碎块逐一拔出。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掉不下来。母亲曾经说过,长大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在想哭的时候把眼泪憋回去。这句话,她十年里每天都在心里默念一遍。

接下来是缝线。针头在炉灶上烧至通红。她拿着酒精再擦拭了一圈。以前只有在急救课上听过处理伤口的讲解,没想到第一次实操就用在了自己身上。伤口上的血因为玻璃碎片的拔出,不断外涌,她用卫生棉擦拭后,再度咬住毛巾,心里倒数了三秒,来吧,下手。

处理完伤口的项雪大汗淋漓。她把身上其余地方擦拭过后,头也没洗地瘫倒在床上。这一天太累了,她甚至永远不想再从这张床上起来。彻底晕睡过去之前,她吞下了一颗阿莫西林。

太久没有好好的入睡了。自从一年前回到北江市以后,她除了想办法进入九中任职以外,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在城市里徒步行走,把两百一十五条街道默背在心里。床头挂了一张半米宽的北江市地图,她用图钉在上面打上了各种标记,因为在处理每一个人的时候,她都需要精确计算可以逃离的最快路径,以备不时之需。哪怕在梦里,她也在行走。

但今晚的梦有所不同,可能是阿莫西林的缘故,她睡得相当沉。梦里难得出现了少见的绿地蓝天,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弟弟季宇那张清秀的脸。她擡起手,摸摸了季宇的脸颊,笑了。他还是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好看。季宇眨着长长的睫毛对她说,姐,爸给你炸的油条要凉了,你起不起来?她转过头去,看见父亲和母亲在餐桌前招着手。父亲揶揄道,季阳,你再这么犯懒下去,以后再也不给你炸油条了。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拉起季宇的手,想要去抢桌子上的油条,但怎么也够不着。她大叫着不要走,但父母突然从桌子边站起来,越走越远,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大哭着,闹着,回头一看,季宇也消失了。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醒过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她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伤口也不再渗血。她把眼角的泪抹干,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套上了运动服。

田禾众死后的第二天,北江市媒体一片寂静。项雪拿着最新的报纸,搬了张板凳坐在地下室里,认真翻看起来,大脑开始飞速运作。

看来田禾众的死亡对警方产生了不小压力,否则媒体不可能按得这么死。北江市是二线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金尊大厦又位于闹市的中心地带,周边的人对凶杀案肯定有所耳闻。她的脑海里冒出来一张脸,那个刑警队长叫什么来着。她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孙耀明的名字。

那天饭局上,她被赵丽丽吓了一跳。谁知道吃个晚饭的时间,包厢里会有两个刑警在等着她。孙耀明看着不善言辞,脸冷冰冰的,说起工作来倒是滔滔不绝。她还听见他说,那天在查一个交通事故的案子。本想开口装个好奇,问问是谁的案子。但转念一想,还是不提的为妙,以免引起注意。旁边那个叫刘浩的倒是随性,没事调侃赵丽丽两句,还热情地给她们两斟茶倒水。第二天赵丽丽还问她对孙耀明的感觉怎么样。她随口说了句“还行”,赵丽丽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她有眼光。

这次田禾众的案子,会是孙耀明过手吗?

不过是谁处理都不打紧。她现在的身份是九中的英语老师,能和田禾众扯上什么关系。即使现场留下了她的血液痕迹,警方也很难查到她的头上。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没有去过医院,连教师年度体检都想办法糊弄了过去。除非他们查到季宇的案子。但知道田禾众和季宇有关的人少之又少,连她这个当事人家属都是从许胜文的嘴里逼问才得知。十年前的出庭证人名单里,压根就没有姓田的这号人。

项雪踹了一脚狗笼,里面的许胜文从昏睡中睁开眼睛。他再次看见项雪时,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反应剧烈,倒像一条在砧板上等死的鲇鱼,只有转动的眼珠子提示着他还活着。

许胜文在狗笼里呆了一个多礼拜。他自己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这样被囚禁的日子没了头。房顶上的白炽灯无止尽地亮着,项雪每天只扔给他一瓶水和一个馒头,角落里给放了个拉屎撒尿的水桶。还警告他如厕完务必把桶盖盖上,要不然臭的是他自己。他现在是连擡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每天眼巴巴地等着项雪打开地下室的门。他不明白,怎么还没有人来救他。难道澳洲的妻儿和关山小学的人都没发现他的失踪?

“求求你,杀了我吧。”许胜文笑的比哭还难看。

项雪拿起手边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肉包子。她掰开一个,汁水横流。许胜文眼里冒出了光,咽了咽口水。

“想吃还是想死?”

许胜文恨得牙痒痒,感觉最后一次沾肉腥是上辈子的事。他想把眼前的女人碎尸万断,把她的肉混进那个包子里吃下去。

“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答得好,这半袋肉包赏给你吃。”

许胜文头一昂,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

项雪脸色一冷,说,“你有得选吗?”

许胜文不答话,闭上眼睛也不看她。

行。项雪把肉包子摆在许胜文刚好够不着的地方,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再次拿起了报纸,说,“许副校长,我今天的时间很充裕。你喜欢耗,我陪你耗。”

今天本是秋游,但早上她和级长告了假,说昨日在美术社忙到半夜,发烧了,这次集体活动先不参与了。级长在电话里隐隐有种怒其不争的味道,说这次校长亲自带队,她的缺席难免给校领导留下不好印象。她倒是没有关系,反正这个工作她很快也就不干了。

肉包子的香味刺激着许胜文的味蕾,他痛苦地把身子背了过去。过了不一会儿,项雪的声音幽幽传来,“顺道还告诉你一件事,田禾众死了。

许胜文身子抖了抖,面色如土。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偷瞄着项雪的脸色。项雪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还哼起了英文歌。

他意识到,前几天这个女人不见首尾,只有送水的时候进来过一次,原来是去杀人了。可是田禾众那个体格,还练过散打,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有可能吗?

“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许胜文摇头,不,他不想知道!项雪的笑让他头皮发麻,心理防线随之全面崩溃。许胜文爬到狗笼边上,用尽全力够着肉包子,哭求道,“我说!我说!给我吃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项雪嘻嘻一笑,蹲下身子,心满意足地看着许胜文,说,“这才对嘛。来,让我们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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