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话外音
为了庆祝郭海波离郭局又近了一步，杨晓蕊提议约着姜旭和沈思思一起庆祝一下。郭海波说：“嘘！低调！低调！今天刚刚公示，正式任命文件下来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杨晓蕊说：“正式任命文件什么时候下来？”<
郭海波说：“应该也快，公示期一般是五个工作日，今天陆一鸣处长已经找我谈话了。”
“哦，这种谈话都谈什么内容？”杨晓蕊很好奇。
“对之前的工作表示肯定，对今后的工作提出要求。”郭海波回答。
“你这相当于没说！”杨晓蕊对他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郭海波只好把陆处长的谈话内容转述给她：“陆处长说了，小郭还是不错的，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加班加点，在文字材料方面有特长，个人综合能力素质也高，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下一步的工作中呢，希望你能尊重领导，团结同志，遇事多请示多汇报，争取更大的进步。”
“这，这是表扬你么？听起来怎么有点别扭呢？”杨晓蕊说：“具体哪里别扭我说不好，感觉好像你不尊重领导，不团结同志似的。”
郭海波说：“你也听出话外音了？陆处长这是语重心长地敲打我呢！多请示多汇报，就是批评我平时不请示不汇报呗。”
“那你怎么接续的？”杨晓蕊更好奇了。
“我很谦虚地表示一定发扬优点，改正缺点。”郭海波回答：“然后我看着他的脸，想着你那个核桃的比喻，真诚地对他一笑。”
杨晓蕊替郭海波抱不平：“你天天加班写材料，陆处长还不满意，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所以说，有时候太能干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见得领导满意。”郭海波略有所思地总结道。
“不能干不满意，太能干也不满意，领导还真是奇葩。”杨晓蕊感叹道。
“陆处长不满意不要紧，关键是商量局长满意。反正这次算是干部普调，领导不满意也不怎么受影响，下一次就不一样喽！”郭海波解释道。
杨晓蕊歪着脑袋边想边说：“那下一次会怎么样呢？”
郭海波拍了她的脑袋一把：“小娘们别问这么多了，今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再说，说出来你也不懂。”
郭海波这自以为是的嚣张气焰让杨晓蕊很不爽。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郭海波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干嘛？！”
杨晓蕊并没有被他的架势所吓倒，以她对他的了解，郭海波这个人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足为惧。
杨晓蕊不紧不慢地说：“你刚刚说的话，我听了不开心。一是小娘们这个词，带有歧视妇女的意思。二是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说出来我也不懂？明显没有把我当回事；三是说话就说话，凭什么动手拍我的脑袋？”
郭海波突然笑了：“心心，这点子事情你都能摆出三大条来，还一是二是三是，这是典型的材料思维呀！看来前期我教给你的，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化吸收了，而且运用得当。有进步！确实有进步！”
杨晓蕊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郭海波说：“你这三条还不够工整，你应该说，一是小娘们一词带有歧视妇女之意；二是有话不说凸显重视程度不够；三是动手动脚缺乏应有尊重。”郭海波说完，满意地赞叹了一声：“这样就好多了！”
杨晓蕊伸手摸向郭海波的额头，并不烫，她想：“这只材料猪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郭海波果然是走火入魔了。因为商量局长提出要求，农民工服务中心的汇报材料一定要做到让市领导眼前一亮。在得到提拔的当晚，郭海波琢磨了一整个晚上，费劲了心思，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杨晓蕊见到他的时候，他形容枯槁憔悴，双眼却熠熠有神，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
杨晓蕊担心地问：“皮皮，你没事吧？”
郭海波一边洗脸，一边说：“没事！我们这种人都是很抗造的，放心吧，死不了。”他说着拿毛巾抹干了脸上的水，得意洋洋地说：“这次的汇报材料，保证亮瞎市领导的眼。”
看着郭海波如此自信满满，杨晓蕊忍不住问：“你怎么写的，给我讲讲呗，我也想被亮瞎眼。”
郭海波愈发得意：“独家秘笈，绝不外传！”说完竟然自顾自上班去了。
对于郭海波卖关子的行为，杨晓蕊觉得有些牙根痒痒，只后悔自己慢了半拍，还没反应过来这厮居然已经跑掉了，一定得寻个合适的时机找补回来。
杨晓蕊带着一丝幽怨上班去了。
接手工作信息以来，她已经前前后后出了十多期，其中的套路已然摸索清楚。最初，吕处长对她提交的工作信息都要仔细审查，稍作改动然后再签发。现在，吕处长基本上扫一下大题目，就放心潇洒地签字了。
一大早，吕处长在新一期工作信息上签了吕向阳的大名，然后笑眯眯地说：“晓蕊的工作做得不错，现在咱们的工作信息各部门都抢着上，热度可高了，我得考虑再给你压担子了。”
杨晓蕊心里惊了一下，不过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听到吕处长要布置新任务的话就如临大敌了，甚至，她竟然多多少少的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杨晓蕊带着这点期待回到办公室，听到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又是来自祖国首都的电话。人民医院宣传处常常会接到来自首都的电话，电话那头操持着不同口音的人会用半是训斥半是命令地语气说，他是国家部委的领导，要求医院订阅某某杂志某某内参等等。接过几次之后，大家看到类似的号码就自动选择暂时性耳聋了。
电话铃仍然在响个不停，其他人都不理会，独独高英超老师有闲情逸致，慢条斯理地拿起电话，停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话筒慢悠悠地喂了一声。
对方连喂了几声没人应答，刚刚想挂，又听到了回音，似乎有些生气。杨晓蕊看着高英超把听筒拿到离耳朵稍远的地方，等对方说完，又凑到耳朵边上，说：“哦！你是北京啊！我跟你讲啊，阿拉这里是上海喽——”
高英超说这话的时候，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装腔作势地模仿着上海口音，还拖着长腔，电话那头的人大概被气坏了，听筒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办公室里几个人都笑翻了，杨晓蕊笑得直不起腰来，老大姐宋华文笑得直跺脚，谭琴也憋不住笑得捂着嘴巴。
很默契地，大家都没有笑出声来。就听着高英超继续白话儿：“哦吆，你们有内参啊，我们人民医院也出版了一份工作信息，你们是不是考虑订阅呀？啊？什么？你说你有神经病啊，我跟你讲啊，你这个应该叫精神病啦，你要不要来看一看，我们人民医院的精神科还是不错的啦……”
“哈哈哈！”大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再看高英超的时候，他手里拿着话筒，满脸无辜地表情：“这人他挂了呢！”说完，对着我们开怀大笑起来。
正笑个不住，忽然有一个人急匆匆走进来，一众人赶紧止住笑。来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眉头微拧，嘴巴紧闭，神情冷淡刻板，急匆匆走到谭琴身边，以不容置疑地语气，简短地撂下一句话：“小谭，抓紧给我打这个材料，送到会议室来！”旋即又风一般走了出去。
等他出去，杨晓蕊才回过神儿来，这风一样的男子正是人民医院宣传处副处长，董先起院长的大笔杆子，贾迎春。
听了贾迎春副处长的指示，谭琴像弹簧一般从椅子上站起来，立马打印了一份材料，给贾处长送过去。她走出去的时候昂首挺胸，步履铿锵，高跟鞋发出有节奏地哒哒哒声。杨晓蕊特别佩服谭琴的一点就是，对于领导的指示，谭琴总能一下子吊起十二分的精神，如一只精神抖擞的小公鸡。
看着谭琴哒哒哒走出办公室，高英超老师重新开起了玩笑：“小谭这姑娘，一听到领导的指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哈哈哈……”
高英超还在笑着，冷不防听见谭琴在他背后说：“高老师，还没乐完呢？”
高英超显然没想到谭琴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下子噎在那里，呛得咳嗽起来，有些尴尬地打圆场道：“小谭，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你去会议室，怎么也得讲个话才回来。”
谭琴说：“高老师，您这么大年纪都还没讲过话，哪里轮到我们这些年轻人？”
谭琴话里有话，高英超突然吃瘪，又不好发作，只是冷笑了两声，酸文假醋地冷笑两声：“嘿嘿！现在的年轻人可都了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