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血夜

第一百章血夜

三月惊蛰，春雷始鸣，震百虫，万物长。

越过料峭早春寒，步入仲春忙农事，连同天气一并转晴，即使夜雨常悄然来袭，半夜或天亮前即停，为清晨增添芬芳。

晴天占据了大部分白日，上京城街头巷尾一扫潮湿气，处处生机盎然。

唯独一地例外——蔺府。

曲折回环的半壁廊之下，巧月领两名的侍从匆匆行过，这个所来的方向为蔺溪儿所居住的院落，一行人特地给她送今日餐食。

自盗圣风波以来，林姨娘被捕，老夫人甚少出院子，蔺府老仆从们均闭口不谈此事，只剩刚来府邸的两名新人难以压制好奇心，见巧月作为领头者走在最前方，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后两名侍从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左侧侍从放慢步速，压低声音：“四姑娘平日活蹦乱跳，巴不得一天到晚找五姑娘麻烦，怎得突然日日躲在房中，三餐送进去也没吃多少。”

“说是病了。”

“这得生什么病啊，多日不见好转。”

“这哪知道，听说五姑娘自打大理狱回来便身体不适，或许不是病，而是中邪，莫非与林……”

这名侍从适时收音，口型说出二字，还没等旁边人的回复，脑袋蓦地撞上，痛呼一声：“啊！”

是时，该侍从定睛一瞧，巧月正站在面前一脸笑眯眯模样，就差直说“我全听见了”。

背后议论被抓现行，两人一下慌了。

巧月不仅是知春院的人，还是五姑娘的身边心腹。

以前各方多认为五姑娘性子软、好说话，不喜与府里人来往，不爱出门的标准世家闺秀，并且背后有个沈家作为靠山，倒也没什么人上赶着敢得罪她，后来五姑娘回了一趟临安江家，周遭气场反而大变。

两名侍从说不清是何种感觉，内心深知五姑娘不一样了。

若背后非议一事传了过去……想到这儿，两人连忙半蹲下，颤抖地解释：“巧月姐姐，我我我我们不是有意打听，饶了我吧。”

沉默片刻，巧月摇摇头，只说道：“勿作揣测，五姑娘还等着送药，赶紧走。”

“多谢姐姐！”

话音隐入天际浮散的云霞，偌大府邸须臾间变得空旷寂寥，满园盛开春花黯然失色，活活生了一股秋日的萧条之意。

待雨点渐起，化作断断续续的浪潮拍打在这片土地，一阵又一阵的落花落叶曼妙如舞，转眼间来到亥时末，整个蔺府陷入沉睡。

季节交替所带来的春困变得强烈，守夜的巧月打了好几个哈欠，脑袋差点儿撑不住，磕在桌子上。

她揉揉自己的脸，试图强撑起精神，手尚未抚上双颊，忽然停住，走到窗边盯住对面檐廊仔细瞧了瞧。

巧月嘀咕一声：“看错了？”

四处张望过后，她始终没找到这只鬼影的踪迹，心想：或许是一只野猫途径此处。巧月继续守在原地，谨慎留意周遭各种动静。

然而除了府外路过打更传来，未再有其他响动。

殊不知若视线越过绮窗来到花草盛开的院外，能瞧见那名无声“鬼影”正直直的蹲这间的房顶，风雨打在身体也岿然不动，与黑夜融为一体，凭借内力探听巧月的气息，判断屋内情形，伺机而动。

一檐之隔，头顶悬刀。

巧月茫无所知，又微微垂头打瞌睡，“鬼影”借机身形一闪瞬间抵达了蔺溪儿的屋檐。

这才是“鬼影”今夜之行的目标。

雨夜易掩盖各种声响，人的听觉会迟钝，对于练武之人而言无，可惜蔺溪儿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世家姑娘。

想要防的是蔺府其他人。

“鬼影”从窗户翻进蔺溪儿的闺房，悄然而至床前，左手伸手掀开被褥，刚露出侧躺的少女，熟睡半张脸被洒落阴影覆盖，时明时暗，依据脸部的轮廓辨认出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确认无误，“鬼影”擡手抽刀，青光划过脸庞，毅然朝心门位置刺下，尖锐撕裂声划破宁静内室，意料之中的鲜血迸溅未出现。

夜风猛烈地拍打纸窗，满室白絮飞扬、盘旋、飘荡，迟迟不愿落下，化作春夜的银色。

“鬼影”发现锋利刃划破的是被褥而非心脏，即使视线受阻，听音辨位辩情形成为一名杀手多年的潜意识，几乎转势向前划去。

再次落空。

“鬼影”意识到：床上的人醒了。

不对。

院落主人蔺四姑娘该是个不懂武的普通姑娘，可惜内室光线黯淡，白絮遮眼，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行判断，今夜之行必须快刀斩乱麻。

“鬼影”想也没想，左手旋刀收住，身形作势要退。形是虚，刀却实，招式一变，刀锋横削而过，直击对方命门，这一招狠厉之盛完全不留生机，存心要致对方于死地。

黑暗之中金铁交鸣，嗡嗡作响，利刃停在半空。

千算万算没料到对方手中竟藏有抵挡的兵器，想必是早作好准备迎下一击。

这一刻，“鬼影”顿感蹊跷。

可交锋之间无意拉近二人的距离，那张脸逐渐显露，细看眉眼多了一抹狡黠。

此时，真真正正看清那张脸——蔺不言。

“鬼影”蓦地瞪大双目，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猛地向前一抵，整个人以此借力向后连连退去。

看架势，打算临阵脱逃。

“想走？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