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
底线
下午在办公室裴筝说过要去见铭基医疗的杨总。
晚上十点,裴筝还没有回家。
和街道上热闹的节前气氛相比,家里冷冷清清。明明去年、前年,过往数十年都是只身过节,春节也好中秋也罢,从没有因为“孤单”而涌起多余的情绪。
因为他很清楚,母亲离去实际上就剩他自己一人。
可一旦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的温度,重回“孤单”就会无法忍受排天倒海的冷寂。
因而除了最开始得知真相时的愤怒外,再后来怎么都无法对裴筝说出“滚”。
只要裴筝还愿意留下,他就可以无底线的纵容。
当然,他不会将这种纵容放在明面上,免得裴筝得寸进尺,毫无顾忌的再次挑战底线。
再骗他几次,他可能会忍不住将裴筝锁起来关起来。
在今晚等待裴筝的两个小时中,厉月霆深刻剖析了自己的内在需求和可选择项,最后得出结论,哪怕裴筝是个外星人,是个厉鬼,他都别无选择。
黑暗的客厅中,不远处的墙架上放着一只电子时钟,厉月霆注视着数字从0到9,往复循环720次后终于听见门锁“咔哒”弹开的声音。
伴随着裴筝的轻笑,对酒味高度敏感的厉月霆问:“笑什么。一身酒气现在才回来?”
裴筝显然吓了一跳,走到客厅中看清厉月霆后,然后弯腰揽住他的肩背,将头埋在厉月霆颈边,呼出的酒气中浸润着甜腻果香,说着不算情话的情话。
裴筝的反应出乎意料,厉月霆静静地任他抱了一会,在电子钟变换到十二点时推开裴筝,“和人喝酒到这个时间,醉醺醺的回来说陪我?裴筝,想玩的话大可以夜不归宿。”
厉月霆坐在沙发上身体向前倾斜,肘弯支在腿上,十指交叉合拢,视线角度很低,裴筝叹口气干脆盘腿坐到厉月霆面前的地板上,他微微擡头迎上厉月霆在夜色下泛着凉意的目光。
“为什么等我?”
眼睛微眯,厉月霆不出声。
裴筝拽了拽厉月霆散开的西服下摆,“衣服都没换,一直在等我?担心我?”
思维过于敏锐的人总是能破开现象直达本质。
厉月霆依然沉默。
“我跟你报备过了,要去见铭基医疗的杨总。他开了家小酒馆,就喝了几杯。”裴筝比划着一丢丢的量,月光从窗边抚摸着他半边脸庞红润润的,“你知道我酒量很好,不会喝醉的。我们谈了些合作的事情,明天我再跟你详细说。不过你等我……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拽着顺滑的西装衣料,他小心翼翼的问,水润嫣红的唇像软乎乎的果冻,眼尾弯出勾人的弧度,语气中带着一点点雀跃,“厉月霆,你点点头好不好?”
数字时钟慢慢变化数字,在一阵静默的等待后,裴筝抿起唇,亮闪闪的眼瞳氤氲着雾气,“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你生气的话——”
生气的话要怎样呢?反正不能是接吻。
那么接吻是不是意味着不生气了?
裴筝在厉月霆捏着他下巴吻上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想,如果接吻算是一种惩罚的话,厉月霆毫无疑问是想让他窒息,被侵占的唇舌无处可逃,被掠夺的空气让酒香更馥郁……
等等,酒!
“唔,”裴筝猛地挣动起来,他费力扯开厉月霆钳制他的双手,唇齿相离时一条水线挂在两人唇角摇摇欲坠,“我喝酒了,你别亲了。”
厉月霆冷眼看着裴筝,神色不定,最后起身走向楼梯,扔下一句“去洗干净。”
“噢,好。”
坐在地上的裴筝搓了搓脸,煞风景的话也不能怪他,谁让厉月霆对酒精反应不行。
*
杨总监全名杨温,据他自己介绍是取父母的姓做名。他妻子姓李,单名一个柔字,夫妻两个人恰好凑齐一个“温柔”。
“柔姐,麻烦您定做一对戒指,不要太花哨,素戒就好。”裴筝下班后绕路转到李柔的首饰店,说是首饰店其实更像工作室,陈列与展示的饰品不多,胜在独一无二匠心独运。
李柔穿着中式旗袍,整个人都是名字的具现,无论是笑容、声音、气质都突出了柔的气息:“两枚男戒,对吗,我先生昨天和我说过你会过来。”
“杨总费心了。”正欣赏着陈列柜中宝石饰品的裴筝忽然被一枚领带夹勾住目光,领夹本身是铂金银色,表面镶嵌六颗蓝宝石,在展示柜的灯光下,领夹和厉月霆的袖扣泛着同样幽蓝神秘的光。
“那个领夹我能看看吗?我可以买吗?”
李柔取出柜子中的领夹递给裴筝,“蓝宝石不算稀有,这几颗蓝宝是从一块大蓝宝石上切割下来的,品质虽不错,价格并没有多高,送人的话你确定要这个吗?”
“要。”一件礼物的价值并不在于价格多贵,而在于会不会被人喜爱。
李柔一边包装领夹一边问:“这个是成品,您可以接着带走。戒指的话我会尽快出设计图,到时候发给你确认。需要刻名字吗?一般都是刻名字缩写。”
“厉月霆、裴筝的首字母。”
李柔拿着笔在纸面上写出几个字母,她盯着字母看了会,语气带着丝疑惑,“前段时间,有位先生过来修复了一对古董戒指,也刻了这几个字母。”
她擡头看看裴筝,“那位先生很有气势很英俊,年龄不算大,但看起来比较难接触。”
是厉月霆。
裴筝直觉李柔口中难接触的人就是厉月霆。他在裴筝不知道的时候准备了一对刻有两个人名字的戒指?
“柔姐,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查一下。”李柔翻了翻电脑,“元旦后没几天。”
是他们从谭家老宅过完元旦回到柳城之后,应该是在裴筝被揭穿之前。
他本该拥有一枚刻着名字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