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

滚蛋

“不是的。”

裴筝沉默了,纤细的脖颈承受不住厉月霆的嘲讽无助垂下，被发丝遮掩的目光落在那只被层层输液管缠绕的手上。

只有墙角的消毒机在嗡嗡作响，空气安静的可以听到点滴坠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

门口常远宁和曲别守着，没有人会进来打扰他们。

飞机上满腹的话此刻都畏缩在肠胃中,搅得他阵阵痉挛。

不知道静默多久,厉月霆冷冷的催促道：“不是什么？不想说的话就消失。”

“嗯？我……我以为你不想听。”裴筝猛地擡起头,眼中雾气氤氲,嘴唇被他咬的渗血。

他快步走到厉月霆病床前，急促的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坦白一切，你也可以不原谅我,不接受我的道歉。”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厉月霆想起几天前裴筝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误以为裴筝要离开，所以才道歉。

现在想来,裴筝的道歉并不是因为要离开。

离开只是结果,原因则是他根本不爱他。

厉月霆困顿的闭上眼。

在酒吧端起酒杯时，他就清楚的意识到他捧给裴筝的心，对方不稀罕。

酒精可以麻痹大脑,那一刻,他只想麻痹自己忘掉这个认知。

身体会怎样，是不是因此而丧命都不重要。

“你相信灵魂穿越之类的吗？”裴筝突兀的开口,他比划着自己的身体和脑袋费力的解释，“就是，我从另外的地方穿到这个身体里，你信吗？”

厉月霆睁开眼,看裴筝的目光像在看外星人，这个话题实在意想不到,他以为裴筝在开玩笑，可裴筝的表情那么恳切。

他轻轻握住厉月霆摊在床边的四指，怕碰到针口，只握着指尖的部分，“我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过去的裴筝是原来的裴筝，现在的裴筝是另一个裴筝。”

这么荒谬的话以厉月霆之前的性格，该把裴筝轰出去。

他却只是兴致缺缺的擡手抽出自己的手指。

裴筝立刻握紧那修长指节，因为厉月霆不相信的样子裴筝急的眼泪在眼角溢出，“……厉月霆，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消失，你恨我的话，告我也行。”

他也想恨他。

厉月霆看向裴筝，问：“什么时候换的人。”

眼角挂着泪的裴筝说：“从进你办公室那次。”

他进厉月霆办公室的次数根本数不清，可厉月霆脑海立刻浮现出一个确切的画面，监控中的裴筝鬼鬼祟祟的溜进他的房间，可能因为紧张摔了一跤。他以为裴筝摔晕了，过了许久后，从地上爬起来的裴筝就像变了个人。

言语气质、行为举止、思维逻辑同过去完全不同。

“所以你装在裴筝的壳子里，一直骗我？说什么从小爱我，裴筝，看我相信你的蠢样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裴筝咬咬唇，擦掉眼眶中打转的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也解释不清楚，就用裴筝的身份继续生活。裴筝之前做的事被你发现，我想不到别的理由，没办法就……”他小心的看一眼厉月霆，说：“就只能说是因为喜欢你。我没有要看你笑话的想法，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的。”

厉月霆想他该让裴筝为欺骗自己付出代价的。在浑浑噩噩的被曲别从酒吧中找到时，他就决定了，绝对不会放过让他变得这么狼狈的裴筝，可看着裴筝在病床前默默哭泣的样子，厉月霆闭上眼说：“算了，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我还没说完。”裴筝像是赌气，一定要厉月霆睁眼看他。

厉月霆烦躁的挥手，动作幅度过大，扯动针头，鲜红的血立刻倒流进透明输液管。

裴筝用力按住他，“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说完就走。”

他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厉月霆手背，比冰还凉。

见厉月霆不再排斥，裴筝强忍着喉头翻涌的苦涩说，“一开始是我骗了你……可后来你说，我们原谅对方的错，从现在开始，彼此相爱。我就信了……”

厉月霆蹙眉，“你的意思是我纵容你骗我？”

裴筝摇头，他一直没有哭出声，可脸上的泪早就连成串，被厉月霆养出一点点圆润的下巴也挂着泪，哽咽着说：“那之后我没骗你。”

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厉月霆盯着裴筝无动于衷。

裴筝再说不下去，只好慢慢松开一直死死攒在手里的手指。他倒退两步，挂着一脸的泪转身往门口方向走。

“去哪里。”

厉月霆在病床上问。

裴筝惊诧转身，抽着气说：“不是让我滚吗？”

“说完再滚。”

？？？

裴筝想开口就被自己的泪糊了一嘴，顾不上什么风度礼仪，擡起袖子要擦泪，却被凭空飞来的一卷纸砸中。手忙脚乱的接住卷纸，裴筝愣愣的看着厉月霆。

厉月霆嫌弃道：“擦干净。继续说。”

说什么？裴筝向来灵光的脑子因为这件事的冲击而有些卡顿，他慢吞吞的走到厉月霆床边，试探着伸出手重新握住厉月霆的指节。

不知道因为太累还是懒得拒绝，厉月霆没有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