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
这样的条件裴筝拒绝不了。
他端起黑乎乎的一碗汤药,视死如归般紧闭双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大概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真喝起来没有预想的那般难以下咽。
厉月霆满意的揉了揉裴筝发顶后端着药罐离开。
午休后厉月霆果然带着裴筝出门,临走前玲姨追上他们,将厚实的羽绒服塞给裴筝,裴筝本想拒绝,玲姨直接念:“这边冷,山上风又大,穿少点回来又要生病喝药啦!”
裴筝只好接过羽绒服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
等玲姨离开,一直在旁边不出声的厉月霆才缓缓开口,“玲姨以前有个孩子,如果还活着大概跟你一样大。”
裴筝脚步顿了顿,把手插进羽绒服口袋,又紧走两步追上厉月霆,“那孩子……怎么了?”
厉月霆偏头看他,眼眸中有暖意,“你乖乖喝药,以后讲给你听。”
裴筝怀疑自己在厉月霆眼中是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可以随意拿捏。
谭家在后山建了自己的祠堂,前后两间供奉着祖先排位。最当中的那位可以向上数到六七百年前。
祠堂里冷冷清清,许久无人照看,尘灰落了一层。
这样的大宗族要时常祭祀以福荫后人。
显然厉月霆不信这套。
“按照祖上规矩,我妈是不能进祠堂的。我不在乎那些,我妈死也要死在谭家老宅,我就把她放在这里了。”
厉月霆径直走进后面房间,一块牌位被单独摆放在侧面。他点了香默然而立,小声说着什么。
裴筝站在远处等厉月霆拜祭完才走到他身边。
“这是我母亲”,厉月霆说:“铃姨大概告诉你了,她是自杀,可我不信。”
“所有人都觉得我母亲是因为厉骏的风流出轨而抑郁自杀。但我了解我母亲,即便她为此而痛苦,也不可能自杀。我怀疑是厉骏故意谋杀。”
裴中猛的看向厉月霆,“谋杀?”
厉月霆望着那块小小的木牌,“那个时候我在国外留学,走之前我要母亲和我一起走,她不肯,她要留在这等厉骏回心转意,等厉骏回来接她。她固执的认为厉骏只是一时风流,总会回家。呵……”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厉母当然不可能等到丈夫的回头。但她既然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期望,当然也不可能自杀。
裴筝放低语气,“所以你一直在寻找你父亲故意谋杀的证据。”
厉月霆微微转身看了眼裴筝,“你不觉得我冷血无情吗?母亲自杀,却怀疑自己的父亲?”
“你为你母亲查明死因,是至孝至亲有情有义,怎么能说冷血无情?”
“他们都这么觉得。”
裴筝挑眉,“厉总是会在乎别人想法的人吗?”
“以前不在乎……”
裴筝抿唇,后半句他已经在厉月霆无垠眸色中读懂。
在一片山风呼啸中,厉月霆没有等到裴筝的回答,便继续低声说:
“其实那个时候,我之所以出国是想逼我母亲离开。我看不惯她为了厉骏郁郁寡欢,因为和厉骏争执常常被打,我申请了国外的学校,要她和我一起走,但母亲不肯。我很生气,就一个人走了。所有人都说我不孝,抛下抑郁症的母亲自己跑到国外求学。”
裴筝明白,厉月霆是对他母亲怒其不争,便只能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哪里料到这一去就成了永别。
“你母亲不会怪你的,她懂你的后悔和遗憾。”裴筝轻声说。
厉月霆垂下眼睫,“你是第一个这么安慰我的。”
祠堂在山脚下,老旧的窗门被风刮得吱嘎作响,空气中的香烛气袅袅升腾。
“我想,你去国外不仅仅是为了求学吧。”
厉月霆拧眉。
裴筝说:“你母亲去世那会抑郁症应该还是不被广为认可的一种精神病症,国内的药物治疗也跟不上。你去国外多半是为了帮你母亲找治疗方案。”
厉月霆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他定定的看着裴筝,最后深深的叹气一声,“有时候你聪慧的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裴筝一怔,发现自己在被厉月霆的悲伤情绪感染下,不自觉的说出许多小说中隐藏的伏笔。
好在厉月霆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往那个方向探究。
“对了,你父亲那边,你查到什么了。”
“查到的不多,大部分都是经营上的问题,在我母亲这件事上,因为时间太久,很多人证物证都找不到了。”
裴筝衡量一番,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外人无法查证,但是厉家人是一直在的,从厉骏身边人试试?”
厉月霆面向裴筝,神色莫测,在裴筝忐忑自己是不是泄露剧情太多时,厉月霆颔首,“我懂了,我会查。”
他向裴筝走近一步,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晚饭后裴筝待在客厅中玩手机,常远宁的信息一条一条让他连回复都跟不上。
厉月霆抱着手提电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开会,他带着银框眼镜,低头看着手边的资料,用英文提出意见。
他的英文优美而磁性,因为漫不经心而显得仿佛在说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