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人
那一天,佩托拉欲言又止地在利威尔家磨蹭了很久。
利威尔并没有赶她,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二点,直到利威尔拿着勺子站在厨房门口问道“要留下来吃饭?”之后,她才幡然醒悟般,慌张的摆了摆手,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不起打扰了”,匆匆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跑到门口之后,利威尔刚刚舒了口气准备回厨房继续煮菜,佩托拉却忽然停下来。
她在门口转过身,犹豫着冲利威尔说道:“虽然我说这种话很没大没小但是……兵长,你不该把她送走的……”
利威尔淡淡地看着她,表情和声音都冷静得毫无异样:“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您需要她……”
佩托拉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色就和那晚的奥拉一样――和那双蓝灰色眼睛里的怜悯眸光一样。让利威尔的胸腔再次焦躁了起来。
她们在怜悯他什么?
真要解释的话,无论是佩托拉还是奥拉,对此事都还没有了解到能顺利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地步。
那个事实就是,无论利威尔兵长是一个多么强大的人,在战场上也好、审判席上也好,都能维持冷静的思维去战斗反击,好像无论发生多么紧急的意外他都不会惊讶似的。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罩门。
无论谁的灵魂之中,总有一个地方是柔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所以才需要用层层铁甲将其保护,不为人所知,并在平日里呈现出强悍无敌的模样。
然而在那个罩门被人触碰的那一瞬间,却会因为陌生而刹那惊恐失措,如同胆小的鼠类一样――顾不得什么形象或未来,一心只想快点逃离,逃离那个触碰到他弱点的人。
利威尔的那个罩门,名为“亲情”。
倒不是那种“因为曾经受过伤所以再不会与任何人发生感情了”的中二狗血情节。
只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微妙的情感了,奥拉给他带来的这种亲密感来得快,太陌生,又太莫名其妙。以至于让他感到恐惧。这种恐惧迫使他不愿再思考,慌慌张张地就把她远远扔掉了。
但是所谓亲情就是这么一种感情――即使没有言语,没有誓言,仅凭一个微笑一条热毛巾就能将其温暖的传达出去。
现在的利威尔的大脑之中,尚且还没有这个概念。
………………
…………
……
佩托拉没有对利威尔的选择与生活指手画脚的权力。
后来,虽然面对利威尔时的表情和态度总有些尴尬,但是对奥拉的事情,她也不再发表任何评论或看法。
生活依然在继续。训练,任务,检讨会议。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那个性格奇怪的金发女孩,就这么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再无音讯。
那是当然的,因为利威尔将她送去的地方,是地处WallRose最北边的一片森林,距离调查兵团的本部是天南地北的两个地方,他骑了一早上的快马才赶到的那里。然后将还在熟睡中的奥拉交给了林场的主人――一个中年无子的地方管理员。
他早就打听到了这个求子心切的家庭,只是之前一直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心态,给自己找着“今天太忙还是等明天再说吧”的理由拖延到了现在。
直到他被奥拉的“感觉就像爸爸一样”那句话给震得失去了一切耐心和理智。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她带了过去。
林场管理员一家惊讶却客气地接待了他,在他将怀里的奥拉放到他们家沙发上时,夫妇二人脸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情。看着利威尔的眼神顿时变得像拜送子观音一样――让利威尔小小的不爽了一下。
――应该没有问题了。
利威尔后来一直在想。
――虽然不是中央高官,但也算是捧着俸禄的铁饭碗吃喝不愁;没有亲生子嗣,所以会好好疼爱她,不会偏心或者虐待;而且地处最北方,和团长司令他们预测的下一次巨人可能攻入的方向完全相反。如果再有危险袭来,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进WallSina。
利威尔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这个意外的闹剧和意外的人,也该像生命中一场不期然的小雨一样,下过了就过了,待到积水蒸发成云,大地还是会再次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所以说,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把她忘记了吧?――那双闪烁着尖锐美感的蓝灰色眸子,还有胸口不时闪现出的、空虚的疼痛感。
………………
…………
……
“唔哇哇哇!好大的雨!”在瓢泼暴雨之中,佩托拉猛地往前一冲,终于躲进了屋檐之下舒了口气。
紧接着,雨中又有几个人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可恶……鞋子都湿透了!”埃尔德-琴拿肩上的披风遮着雨跑到佩托拉身旁站定。
随后,皮肤比较黝黑的君达-修兹也成功到垒,一边抖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抱怨道:“啊啊,所以我才讨厌夏天。”
“切,你们还真是没用。”
说话间,欧鲁-波扎特闲庭信步般,在雨幕中慢悠悠的朝他们走了过来。虽然都已经浑身湿透了,但还是硬装出一幅冷艳高贵的模样不屑冷哼道。
“优秀的士兵怎么能连这么点儿小雨都受不了?”
躲在屋檐下的三人无语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君达-修兹首先开口吐槽道:“欧鲁,拜托你不要再模仿兵长的语气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装得一点都不像!快点躲进来!小心感冒啊喂!”
欧鲁还在死撑:“切,我可是坚持高强度锻炼的士兵,和你们这种孱弱的人才不一……”
“你们在干什么?”然而不等他说完,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嘶鸣停在了雨中。
高大的黑马马背上,利威尔细长的眼睛在雨衣帽子下冷冷打量着他的特别小组成员们。
“啊,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