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
满月
书房里灯火通明,桌案上留有未干的墨水,几本开蒙书大喇喇地摊开在一旁。
就在不久前,两人才刚在这里念圣贤书、写方正字。
如今,却只剩一室旖旎,气温逐渐升腾,将神志烧得不再清醒。
兰璎衣襟散乱,被他从背后拥上来,操纵手腕,浸饱墨汁,在云浪翻涌中颤颤巍巍地落下一笔,接一笔。
画出一个怪异的图案,隐约能看出蕴含人形、虫子与月亮,和她在褚棠枝那见过的道教符篆略有相似,但又不尽相同,不知有何寓意。
“璎璎,这是你的血。”
兰璎方才被春鸣咬破了唇角,他指腹轻柔抚上,抹下血珠,悬在浓黑的砚墨上方。
“滴答。”
黏腻的一声,血珠坠落墨水之中,漾起细微涟漪。
转瞬,便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这是我的。”
紧接着,她又听见后方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大抵是他也咬破了自己,取出属于他的血液来。
她下意识回头,想看看他咬破了哪儿,他却从后缠吻上来,率先侵占她的视野,同时,又牵着她的手继续涂画。
背后贴上如火的炽热,哪怕她正在写字,他也依旧不休不止,翻起云聚云散。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包裹住她,兰璎几欲窒息时,听他低笑:“璎璎,这一笔歪了。”
歪了?
这样画画,不歪才怪。
“啪嗒”一声,笔从兰璎酸软无力的指缝滑落,在桌面洇出一道刺目的墨痕。
“璎璎怎么连握笔都不会了呀。”
身后的少年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所知,反而还觉得有趣,洒在她耳廓的嗓音里携着笑意,与清脆的银铃交融在一起,流淌入耳中,一点点开发、占领了她的整片脑海。
兰璎眼前朦胧一片。
心口起伏,说不出话,刚喘了会儿气,他又握着笔塞进她手心,低弯脖颈,舌尖一点点从后颈舔上她的耳垂,兰璎几乎能听见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他贴着她耳朵启唇,震得她心尖发颤,“璎璎,继续罢?”
……继续什么继续。
他根本就没停过。
兰璎勉强缓过神,偏头,斜斜乜他一眼,“你,别乱动,我才能不画歪。”
她眼眸水波盈盈,话音细声细气的,没什么威慑力。但春鸣向来听她话,闻言,收紧手臂拥住她,身子前倾,乖乖伏趴在她肩头,“璎璎,我不动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
烛火偶尔燃出噼啪的爆裂声,又被两人或重或轻的呼吸掩去。兰璎被他带着,划出歪扭的笔画,没力气与他辩驳,也没心思分辨他究竟画的什么东西。
墨水在烛火下显出幽暗的深绛色,晕染开来,如盛放的血莲。
兰璎只被他抹了唇角的一滴血,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自己身上取了多少。
“璎璎,苗人成婚都要画这个。”
他不紧不慢的,语气极其认真,“寓意一心一意、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这样么。
兰璎也不知道苗族成亲到底要举办什么仪式,他既然说是那就是了,咬着唇“嗯”了几声,在他的带领下,云里雾里地将图案补充完满。
图案是完满了,在这样的平静下,她心底却莫名地,生出个缺口来。
如同有千百只蚂蚁在蚕食啃噬,将缺口越扯越大,泛起前所未有的酸胀。
耳后的鼻息也愈发粗重炙热,钩子似的挠在心尖上,她眸中涌出不耐的泪花。
“不画了……”她咬着唇,把笔丢到一边,回头想去寻他的唇角。
话音刚落,忽地被他抱紧,站起身。兰璎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溢出一声惊呼,被他从后绕前来吻住,吞没了所有的气息。
“璎璎,拿稳。”
那张宣纸被叠成小块,留下最中央一小片墨渍半干的图案,兰璎勉强攥紧,同时被他托住膝弯,往楼梯走去。
如来时那般,兰璎被他抱着,每往上走一步,她便相对地重重回落下去,让一阵令人颤栗的欢愉从脊梁骨直直窜上头顶。
“吱呀——”
是木地板被踩踏的声响。
她高仰起白皙的脖颈,足尖也绷紧了,胡乱晃着,在昏暗的楼梯里划出流畅的弧度。兰璎心口急促起伏,与来时不同的是,这回她能隔着水光雾色看向尽头,还有五阶、三阶、一阶……
步伐时快时慢。阁楼不高,她却觉得比从前走过的任何一条楼梯都要漫长,忍不住抓住他小臂,挠出几道细长的痕。
终于,到了窗扉半支的阁楼。
夏风吹入,纱帐轻拂。侧边的天窗早已被推开,泻下一地月霜,正正好映入整片帐中。
“璎璎,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