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懵懂
说起伤心事,崔世萱擡袖抹泪。
瞧见兰璎脖子上的落霞蛛,半分冷嗤,半分警醒地道:“你那小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这是要一直绑着你呢。”
兰璎愣怔许久,没能说出一个字。
崔世萱也不管她应不应,自顾自继续说着:“自父兄入狱,舍妹忧心不已,四处寻人打点。也就是这般走投无路的境地,才让人有机可乘。”
“那是一个巧言令色的苗人,说好了有法子救我父兄,后来却是将舍妹……”
“……就是这种腿黑、腹红的毒蜘蛛,吐出的蛛丝殷红如血,我定不会认错的……”
兰璎本就被那过分浓郁的花香熏得有些头晕,这会儿见她声泪俱下,更是头疼。
勉强稳下心神,打断她的话问道:“崔姑娘平日喜欢种花么?”
崔世萱没想到她说起这个,一愣,落下的眼泪都几乎收了回去。
“当然。”
但她很快又泫然若泣,重新蓄好眼泪,将话题转了回去,继续给她哭诉妹妹被苗人毒害的事。
转变生硬得就像是在走程序。
兰璎暗自思忖,也作出悲痛惋惜的模样,蹙起眉头,擡袖掩面。
实则并没有在听,等她终于喘了口气,道了声:“那可真遗憾啊,姑娘请节哀。天色不早,我要去歇下了。”
便转身走了。
崔世萱瞬间止住泪,连忙朝她的背影招手,“蓝姑娘!你且听我说完……”
兰璎脚步顿住。
崔世萱面色一喜,正酝酿情绪,准备继续。余光一瞥,却蓦地瞥见院外立着的一道靛紫色身影。
少年沾了满身血污,定定伫立在檐下,与驻足的少女直直对上视线。
*
临近院子门口,春鸣才想起身上衣衫沾了大片血水。
他从前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会害怕。
桃花岛上各处溪流环绕,春鸣刚要迈步转身去清理血水,听见一声“蓝姑娘”,他顿住身形,恰见兰璎从院子出来。
与他撞上视线,她脚步猛然顿住。
捕捉到篱笆外的人影,春鸣心下微沉。
那人与她说什么了?
他面上情绪不显,只浅浅抿起一个笑,上前去牵她,“你还没睡么?”
兰璎侧身躲开。
手停在半空,春鸣缓缓压平了唇角。
兰璎站在他一步之外,绷着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眼神里满是警惕。春鸣心口像是有巨石坠下,在心尖重重碾过。
那人定是与她说了些不该说的。
都说了什么?
她都信了么。
春鸣垂着眼帘,不愿去看她的神色。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刻钟,也许只是几息,手上传来力道。
一片还算干净的衣角被她牵起,她牵着他,恶声恶气道:“怎么弄得这么脏!”
“吓死我了,还好不是你的血。”
春鸣神色微滞,还没从她的反应中回过神来,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
兰璎提起他的衣袖,嫌弃地皱起眉头,“看这溅出的弧度,这血点子,一看就是从外晕染向内的,看不出来就怪了。”
先前兰璎沐浴烧的水已经凉了,此时刚重新烧好。兰璎把他带到盥室里,给他解开外衫,丢到一边。
即便知道不是他的血,兰璎看着这大片猩红血水,手上动作还是放得很轻。
春鸣墨发披散,乖巧地坐在圆凳上,像个任人穿衣打扮的布娃娃。褪至最后一层里衣,洁净雪白,未染纤尘,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玉色的脖颈,以及线条流畅的锁骨。
盥室内白雾升腾,热意扑面,兰璎被蒸得脸有些红,默默停下手。
“有受伤吗?”
方才她左看右看,好像没看到他的伤口。
春鸣抿着唇,摇了摇头。
见她不动了,他牵起她的手往自己颈间探去,热雾氤氲的乌眸里含着茫然和不解,“不脱了么?”
换下的血衣还堆在角落,他坐在那儿仰面望着她,乌发被水汽染得有些湿了,黏在他莹润瓷白的肌肤上,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莫名像是惑人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