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

还魂

墓穴昏黑,只剩一盏红烛，犹如血雾一般笼罩了整个空间。

“璎璎，要亲亲么？”

脖颈上环绕的手臂愈发收紧,春鸣任由她抱着,能感受到她在颤抖,在小声地吸着鼻子。

久未听见她回答，春鸣揽紧她,一边揉着垂在她腰后的发丝,噙着笑道：“璎璎,你今日变胆小了。”

眉眼弯弯,像是终于找到了兰璎的弱点，所以心情很好。

“是梦见坏人了么？”他凑近她耳边,声音柔若三月春风,“那人是谁？告诉我罢,我会帮你的。”

他擡起手,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抚过她冰凉的发丝，“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入你的梦，帮你杀了他。”

话音落下,指腹下的蛊虫纷纷焦躁鼓动，欲要穿破桎梏，渴求一滴甜美的鲜血。

虽然还没举行仪式,但他和他的蛊虫皆已认定了她是他的蛊母，他生来便是要追寻她、拥护她、臣服她的。

只要她愿意用他,他可以为她去做任何事。

时婧之所以把他炼成蛊人，不就是为了用蛊母来控制他么？那时他从未想过,如今的他，会心甘情愿地把控制自己的力量献予某人。

好在时婧已经死了。

否则，如果她把兰璎抓起来，控制兰璎对他发出心与愿违的指令的话，那就难办了。

兰璎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见他说杀死梦里的人，把脸从他颈窝里擡了起来。

……脑子有泡。

真是低估他脑回路的怪异程度，怎么和梦里的人计较啊。

不过，梦里那些人，确实全都该死。

想到梦境的最后，殷悬往小春鸣心头扎的那一刀，兰璎又模糊了眼睛，手胡乱扒着他的衣襟。

留下伤疤了么？

兰璎很不想看到他的伤疤，如果那些当真只是一场梦，而不是真实的过去呢？

当时他才那么小，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

春鸣衣领被她扯松，露出一截精致玉白的锁骨，被墓穴里干燥寒凉的阴风吹过。

他看着兰璎的发顶，懵懵地眨了眨眼，唇瓣贴着她飘起的发丝，“璎璎，你要对我做什么？”

圆润的指甲轻轻刮过锁骨，泛起轻微的痒，春鸣不受控地颤着眼睫，喉间滚动，溢出一声闷哼。

攥紧她的手，低弯脖颈，黏黏糊糊地贴过去，“璎璎，先亲亲我罢……”

……

兰璎猛地被他微凉的五指缠住手腕，这才彻底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看着四周昏暗的石墙，她默默收回了手。就算要看，也得回去了再看。

“璎璎，为何哭了？”

春鸣的指节又划过兰璎的脸，替她拭去泪水，兰璎摇摇头，抓住他的手。

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角。

以此堵住他的追问。

*

墓穴四面封墙，兰璎之前观察褚棠枝找机关，学了几招，找出了机关所在。

石墙转动，露出其后的另一间墓穴，角落里正坐着一个身影，是崔世萱。

听见动静，她擡起头，面容憔悴，目露悲伤与悔恨。

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蓝姑娘。”

终于不是阴阳怪气地叫她“表妹”了。

兰璎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这间墓穴里依旧有许多泥塑童子，崔世萱视线扫过它们手里捧着的画卷、珠玉、香囊……越看，眸中哀色越深。

“这是及笄那年爹爹为我作的画，这是我刚满月时祖母所赠的满月礼，这是我第一回学刺绣，绣出的四不像……”

她已经记起来自己是谁了。

她名唤世萱，但并非姓崔，而是姓温，曾是京城温家嫡支的小姐。

不过，温家的实际情况与传闻所言有出入。

“爹爹病逝后，族人觊觎，暗中给我使了不少绊子，但我都守住了。”

“后来为了商铺事务，我离京下江南，路上认识了常夙。也许在遇见他的第一日，我就已经中蛊了。”

“自此，深陷那虚幻缥缈的‘预知梦’，被那狗贼吞去了家产，就连岛上那座大宅子，”说到这，温世萱恨恨咬牙，“那座宅子，也是我娘生前留下的，如今倒成了他的！”

什么家道中落的落魄千金，温世萱分明还是温家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更有能耐接手家业，成为一家之主。

若不是“常夙”，也就是那个身穿灰袍的屠九会用蛊，织就一个英雄救美的虚幻梦境，他根本沾不到温世萱哪怕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