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
荷叶
立夏已过,池中莲叶田田,三两小荷尖尖。虽未盛放,放眼望去,已成一片美景。
微风吹拂,池面碧波荡漾,两艘小船撑棹而过,船头才刚露了一角,转眼又隐没于接天莲叶之中,只余圈圈涟漪。
兰璎趴在船头,看着匀速往后掠去的荷叶,偶尔瞧见玉白染粉的花苞,觉得好看,就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不远处传来说笑声,是另一艘船上的姑娘们在嬉笑打闹。
苏家刚搬回汾和镇,长辈还在京城处理事务,没来得及上路。因此今日苏问柳的生辰宴上,只有老夫人和几位小辈,以及同在汾和镇的部分亲戚。
苏问柳和苏折霜带着两位堂姐妹,在那船上烹茶煮酒、吟诗作对,很有雅兴。
兰璎不认识她们,也不会作诗。
横竖一艘船上坐不了那么多人,她与春鸣坐上另一艘船,两人在荷叶底下说些悄悄话,吃些果子和糕点,别提多惬意。
兰璎想象得很美好。
事实是,春鸣虽然与她一同出来赴宴,但他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也不爱动弹。
而且,这几日他对她的态度也有种怪异的冷淡,分明还是喜欢与她贴贴的,但她总觉得他心思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神色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连对她笑都是淡淡的。
难道她与他还没开始,就提前步入七年之痒的阶段了?
……那种事情不要啊!
兰璎揪着荷叶胡思乱想的时候,春鸣盘腿坐在阴凉的船篷下,视线望着兰璎不自觉翘起又放下的脚,乌眸一眨不眨。
暖风吹起他披散的发丝,与周身细碎的银饰,碎玉落盘般叮叮当当地响。
兰璎在前头听着,久久没听见他动弹,也没听见他说话,撑着手臂回头看他。
他眼睫低垂,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像是在发呆。
既要发呆,在房间里不行么,怎的突然要跟她出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
“荷花酥,吃么?”
兰璎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她起身坐在春鸣身边,从碟子撚起一只块色泽粉嫩、形似荷花的糕点。
春鸣抿着唇,摇了摇头。
他向来不爱吃东西,唯一爱吃的只有草莓,但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草莓了。
“和草莓一样粉,和草莓一样甜,真的不要么?”兰璎哄他。
春鸣握住她的手腕,将那荷花酥推远了些。
而后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册,温声提议:“我们来念书罢。”
兰璎:“……”
他怎么一直把这本书带在身上啊!
眼看着他毫无羞耻心地翻开,发出哗啦啦的翻书声,兰璎一把摁住他的手,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
周遭是茂盛的莲叶,将船中人的身影严实挡住。但不见其人,能闻其声,不远处几位姑娘的欢笑声飘来,兰璎清晰听见她们在吟什么诗。
更别说船尾还有船夫在撑着棹。
先前在房中念书就忍了,如今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怎么念这小凰书!
“快点收回去!”
兰璎压低声音,合上那本书想要塞回他袖子里,同时还东张西望的,怕被人发现。
“可是我想学。”
兰璎掏着他的衣袖,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贴着她的发,能感受到发丝被他温热的吐息拂动。
“不是你喜欢的书么?”
他身子微微前倾,握着她的手,像是要揽她入怀。温煦的嗓音落入耳中,他说话时又不自觉地沾了些撒娇意味,软乎乎的,兰璎一下就迷糊了。
她顿住动作,咬着唇,有点纠结。
连“我哪里喜欢这本书了”都忘了反驳。
手腕被春鸣冷润的指尖摩挲了下,她闭了闭眼,最终扭头朝船夫道:“往那边撑远些。”
还欲盖弥彰地添了句:“那边的荷花好看些。”
离苏问柳她们远些,应该就听不见了吧……
小船缓慢破开水波,朝荷叶深处驶去。
兰璎和春鸣趴在船头,荷叶宽大,犹如一柄柄绿伞,将天光遮蔽大半。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兰璎压低声音,小小声念着。偶尔停下,用手指教他写字。
春鸣其实对认字并不感兴趣。
起初他只是想知道那本墨色封面的书上都写了什么,认出“蛊母”二字以后,他又转而对主人公的经历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