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骗人
蛊虫喜阴气,因此通常只有女子能炼蛊。男子若想驱使蛊虫,只有一种方法,那便是在虿盆中与各类毒物厮杀,最终收服蛊王,将其种入体内,日夜以血肉滋养。
蛊王成为蛊人的本命蛊后,吮血啖肉,催生百蛊,供蛊人驱使。
蛊人与蛊王,是寄生共存的关系。
这是一种古老神秘的蛊术,早已失传。但在十几年前,有人找到了记录这种蛊术的残卷,试图让男子也能用蛊。
试验数年,她成功了。
此后,苗域诞生了近十位蛊人。这些男子有了蛊,野心渐增,将苗域搅了个天翻地覆,最终成功掌权。
但当时的他们并不知晓,即便蛊人能驱使蛊虫,到底是男子,阴气不足,本命蛊会逐渐衰弱,直至死去。
是以,出于求生本能,本命蛊会自己追寻合适的女子,食其血肉,采其阴气。
这便是“蛊母”的来历。
蛊人收服蛊王,蛊王便自甘成为其本命蛊;蛊母提供阴气,蛊王也自甘俯首,对蛊母称臣。
若蛊王认定的蛊母势单力弱,蛊人还能控制一二,甚至设套反杀。若遇上个有头脑的,很容易沦为马前卒、俎上肉。
即便蛊母不出几年便会被蛊王采尽阴气而亡,但哪怕只有一日,他们也不愿受一个女子摆布。
只为了能够继续驱使体内的本命蛊,不得不从。
月夜寂静,府中众人沉沉睡去,唯独春鸣睁着眼,散着发,笔挺抵墙而坐。
每每想到此事,他都忍不住扬起唇角,笑得肩膀直颤。
那人炼出蛊人的意图就在于此么?看他们自以为能改运换命,却又被曾经最看不起的人玩弄摆布。
若是如此,那确实有趣。
如今,这桩趣事似乎要落到他头上了。
他清晰地记得那日,他在山中闲逛时感受到一股极浓、极香的血肉气息,霎时间,体内的所有蛊虫都沸腾起来,驱使他去追寻。
他去了。
路上遇见了许多族人,有的似乎认识他,见了他,目露惊惧之色,欲要动手。
他不认识,又觉得烦,于是便杀了,用那些人的血肉暂且安抚躁动的蛊虫。
他循着气味进入地牢,但里面的人不见了。
没过多久,她却又复返,还傻乎乎地关心他、可怜他,说要带他一起出去。
她真奇怪。
春鸣轻擡眼眸,望向在一边睡着许久的兰璎。今夜银月又圆又亮,笼在她白皙的面上,在她卷翘的睫羽染上一层柔光。
四月中旬,将要入夏,她大抵是怕热,将手伸到被子外边,翻了个身,拍到了他的膝盖。
春鸣握住她不安分的手。
腕间经脉跳动,规律而又有力,感受到肌肤下奔涌的血流,他指腹下的蛊虫又本能地苏醒过来,鼓动着想要进食。
春鸣放开了她的手。
身子缓缓往前倒去,额间抵在她肩头,眼睫轻颤,吐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难怪她的气味格外浓郁。
先前他的本命蛊从未寻过蛊母,他也不与别的蛊人来往,不知晓症状,因此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只以为她是尤其美味些的食物。
今夜又是月圆,他的本命蛊想认她做蛊母,可他如今心境有变,已经不想吃她了。
兰璎怕热,挨着他微凉的温度,很是喜欢。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与春鸣面对面躺着,擡手抱住了他的脑袋。
手搭在他绸缎一般的乌发上,汲取他冷润的温度,春鸣在这静夜里思不能寐,她却兀自睡得香甜。
脖颈被她手臂扣住,春鸣也跟着擡手,五指捏住了她的脖颈。
此处的经脉比腕间的跳得更要用力,他望着她熟睡的眉眼,指尖加重力气,感受她奔涌的血流,感受她因他的动作而加速的心跳。
他如今不想吃她了,但他没有忘记,先前他是迫不得已吃不得她。
为何呢?
——“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
没来由地,他忽然想起那本书里有这样一句台词。
怎么会呢。
她分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汉人,身上没有带蛊,而他更没有弱到中了她的蛊而不自知的程度。
男主人公问的问题,他当时并不在意,但此时也开始好奇答案了。
女主人公是如何回答的?
兰璎没继续念,他没能知晓。
“你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