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雨水
夜色深浓,云层翻涌,雨水霎时间倾盆而下。
冷风卷着水汽闯入,窗扉被刮得撞在墙上,复又弹起,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有蝴蝶跌跌撞撞地飞来,中途被雨滴打落,耷拉在窗台,胡乱地翕动着蝶翼。
“雨都要飘进来了……”
昏暗无灯的房间里,兰璎拂了拂被吹乱的发丝,望着窗台上淅淅沥沥的雨点,想要起身去关窗。
手腕被春鸣捏住,力道不大,兰璎轻轻挣了挣。
挣开了。
银蛇的尾巴还缠在脚腕,她试着把脚抽出来,但银蛇不是人,不懂她去要做什么,反而本能地收得更紧。
它开始萦绕而上,坚硬的鳞片一片片剐蹭在肌肤,能清晰感受到它从脚踝攀到了小腿肚。
蛇信子时不时轻扫,羽毛似的,一触即离,泛起酥麻的痒意,密密匝匝地从小腿蔓上尾椎骨。
兰璎抿着唇,绷紧身子,晃腿想躲。
试图起身时,银蛇突地弹起蛇身,对着她张嘴龇牙。
把她唬得跌坐回去,“怎么突然这么凶……”
兰璎是不怕银蛇的,它敢龇牙,她便捏住它的脑袋,想把它抽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正好被它顺势缠住,她双手被迫握成拳,搭在膝盖前。
像个等候问斩的犯人。
“你能不能让它松开?”兰璎无奈地看向春鸣。
春鸣坐在阴影中,夜色笼罩了他的五官,瞧不见神情,也瞧不见他清润的眼眸。
只能看见泛着清光的银饰在风中荡漾,铃声叮叮当当的,与雨声混在一起,衬得这雨愈发大了。
手腕上那抹冷润温度已经褪去,他是松了手,可她却反而被蛇尾缠住脚踝、被蛇头绕住手腕,整个人被禁锢得更牢。
仿佛他其实没松手。
“不累么?”
他轻若春风的声音从黑暗中飘出来。
“歇会不好么?”缓缓地,他又道。
什么累不累的。
兰璎没动了,定定望着他,在黑暗中找他的眼睛。
忽地春雷炸响,她没忍住缩了下脖子,下意识看向窗外。
一道耀眼白弧从半空劈落,在那瞬间将屋内照得亮堂,旋即,又再次没入黑暗。
春鸣看着她转过去的后脑勺,极轻地叹了口气。
银铃晃荡几下,他站起身,走向窗边,双手握住窗扉。
却没阖上,只挺立在窗前,直直向外望去。
窗外是瓢泼大雨,天与地之间的万物都被雨水冲刷着,一片渺渺茫茫。
为何要一直看着外面呢?
有什么好看的。
那只蝴蝶仍在茍延残喘,蝶翼偶尔扑起,然而已被雨水打得又湿又重,只能无力地瘫倒在角落。
春鸣转过身,坐在窗台上,挡住了外头的无边景色。
乌发在他背后翻飞搅动,他双手撑着窗沿,指节搭在翕动的蝶翼旁,看向被捆住圈椅里的兰璎。
透过银蛇,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初时有些讨厌被染上这样的温度,但如今好像已经习惯了。
“今日你去哪了?”他终于问起。
“我……”
兰璎刚要回答,窗外再有电光闪过,这一回,她看见了他的神情。
他眼睫轻缓地眨动,眼神远要比今夜这雨要温和得多,或者应该说,她从未见过他脸色不好的样子。
但兰璎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止住话音,紧紧盯着他,反问道:“你为什么想问?”
不答么。
春鸣垂下眼帘。
雨珠飘进屋,落在他玉白的小臂,汇聚成流,顺着他鼓起的青色血管滴落在窗台。
在兰璎皱眉唤他之前,他收回了手,交叠在身前。
袖中爬出一只黑红的蜘蛛,他在手里把玩着,任凭它八条毛茸茸的腿在掌心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