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
小鬼
这是一口八角井,井中悬有八根铁链,汇聚于底部,呈禁锢之势,大抵原本是要锁着什么东西。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地道,地道中未燃灯火,只有幽暗的红光从尽头漫来,犹如一片血色的浓雾。
纵使已然入夜,院中仍有风声簌簌、枝叶沙沙,有嘶哑的虫鸣和尖锐的鸟啼。而到了地底下,唯有死一般的寂静。
身形颀长清瘦的少年背着“腿软”的少女,笔挺走向那片血雾,漾起叮叮当当的银铃声,清脆而有节律,在地道里交响回荡。
兰璎伏在春鸣背上,抱紧他的脖颈,紧张地四处张望。
倒不是怕黑或者怕鬼,而是这场景看着太眼熟了,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像我们当时被关进的地牢?”她垂下脑袋,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凑近春鸣的耳朵小小声地道。
轻柔的气息拂过耳廓,羽毛一般,勾得人酥酥痒痒。春鸣颤着眼睫,不自在地歪了歪头,偏开她的唇。
“忘记了。”
他认真地想了想,轻声道。
“忘了?这也没过多久啊,记性怎么这么差……你耳朵变成草莓色的了。”
说到一半,兰璎的关注点就忽然跑偏了,戳了戳他泛起薄粉的耳朵尖尖,而耳垂还是白的,整个看上去像颗没熟透的草莓。
兰璎眨了眨眼,往他耳朵又轻轻吹了一下。
于是就见他乌浓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了,像被雨水打落的蝴蝶,在风中无力地翕动残翼,破碎却又美丽。
“哈哈哈哈……”他越是躲,兰璎越是觉得这样逗他很好玩,大声笑了起来。
……然后就被一张迎面扑来的黄纸封住了嘴巴。
“呸呸呸!什么破东西……”
兰璎连忙扯下来,一看,是张黄底红字的符篆,画着奇怪的符号,和当时在地牢里看到的很像。
“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像……你偷笑什么?”她把符篆拿给春鸣看,却见他眉眼弯弯,嘴角也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手肘用力,锁紧了他的脖子。
他闷哼一声,面上笑意未减,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耳垂下的蝴蝶耳坠不停地扑扇着翅膀,划出生动鲜活的弧度。
“算了,”她很无语地发现反而是在奖励他,松了力道,“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越是深入,地道墙壁上贴着的符篆越多,也不知道是哪里灌进来的风,将符篆吹得呼呼响。
兰璎看着眼前与那地牢颇为相似的景象,皱了眉头。
“这该不会和那地宫一样,有许多弯弯绕绕、四通八达的路吧?待会如果出现岔路,我们就不继续走了,要是迷路了就麻烦了。”
“嗯。”春鸣低低应了句。
步履在地面摩擦,沙沙有声,他望着前方,忽地又温声问起:“当时你如何知晓地牢里有出去的暗道?”
兰璎心口一跳。
还能是如何,当然是系统说的。
但她不能和春鸣说实话,眼珠子转了转,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偷跑出去一趟,然后撞见两个看守,躲起来时听他们说起的。”
“原来是这样,”春鸣面色是如常的温和,像是不会怀疑她说的任何话,“那他们可真是不谨慎呢。”
“是呢是呢。”兰璎连连点头。
宁府毕竟占地不大,两人很快到了地道尽头。尽头有道门,原本应该是锁着的,但不知为何,此时锁头打开了,几条铁链堆在地上。
门后透出大片红光,兰璎大着胆子推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眼看过去,空无一人。
与那日苗域里的地室很相似,这间密室内也贴满了朱砂画就的符篆。
而墙中央摆着神龛,不知名的神像前,香烟袅袅,烛火在红绸布下燃得正旺,红光笼罩了整间密室。
烛火摇曳,光线便也跟着晃动,一闪一闪的,映照在面容狰狞的神像面上,更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神像分明闭着双目,却像是随时会睁开眼睛,将擅闯入内的不敬之人尽收眼底。
红雾弥漫,兰璎歪着脑袋,趴在春鸣顺滑的乌发上,打了个哈欠。
不得不说,这种昏暗朦胧的光线还挺助眠的。
这里虽与那地宫相似,却又不全然相同。
除了那些诡异的迷信之物以外,还摆着许多衣物鞋袜、簪钗首饰、香膏荷包之类的物什,看着都是姑娘家的东西。
还有许多书画笔墨,字迹清秀雅丽,大抵也是这位姑娘用过的。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是属于哪个姑娘的?
“你在地牢里待得久,知晓那些人抓我们是想做什么吗?比如一些奇奇怪怪的祭祀仪式。”
春鸣认真想了想,“不知道呢。”
他并未撒谎,那日他之所以会入地宫,只是因为远远嗅到她的血肉气味,跟着进去寻她而已。
兰璎仔细斟酌了会,最终还是决定赶紧走人。将这事告诉褚棠枝,让褚棠枝来查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