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兄友弟恭
回忆起过去，尤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在未见过陶谦之前，覃粒从来就没有记住过他的名字。哪怕每一年过年，李让去重庆拜年回来，都会向她讲述，自己有一位表哥，成绩很好，比他高、很讨大人们的欢心，让他很有压力。为了让覃粒完全站在自己这边，李让故意隐瞒了陶谦长得还不错的事实。<
所以当一袭黑衣的陶谦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时候，几乎是硬生生在家属院炸雷，所有大人都惊讶于这个刚刚失去爸妈的孩子，成绩好到能让第一高中免收择校费，让他直接进入高考尖子班当插班生。
更可怕的是，他的随和热心让家属院的妈妈们，一下子软了心，都将他当做孩子们的榜样。每晚吃饭几乎都要夸上一两句，以表示对他的同情与赞许。
不过，除了张润娟。
张润娟从来不将覃粒与别人家的孩子比，因为小时候她就总被大人说，没有弟弟聪明。虽然她心里不那样认为，但是每一次听见这话，都让她难过得晚上睡不着。
有一天伴晚，下班后的张润娟去天台收被子，刚收了一半儿，就看见陶谦两只腿坐在天台的围墙上，叼着一支烟慢慢的抽着，满脸心事。
张润娟吓了一跳，轻声的提醒：“小陶，快下来……怎么跑那儿去坐着，太危险了！”
陶谦翻身跳回天台上的时候，张润娟的心跳都慢了几秒，紧张的拽着太阳晒过的被子，真怕他一跃就那样掉了下去。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陶菊云，如果要告诉她，又要怎么说呢？毕竟没出什么事儿……
好在陶谦没有给张润娟出这个难题，他连忙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上前笑着帮张润娟收被套和床单，甚至还细心的折叠整齐，将橘粉色暗花的床单交到了她的手里。
两个人结伴下了楼，张润娟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谁知陶谦站在家门口却突然说道：“张阿姨，刚才的事儿能不能不告诉我姑姑，我怕她担心。”
张润娟点了点头，回到家看见覃粒和李让，正躲在自己家厨房偷吃雪糕，两个人有说有笑，商量着周末和班里的同学去公园新开的鬼屋玩儿。
张润娟故意咳嗽了一声，李让从厨房里溜了出来，叼着雪糕帮她接过手里的东西，然后放到了沙发上，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玩儿了一会儿，张润娟叫住要回家的李让，从冰箱里拿了一根新的雪糕，叫他带回去给陶谦吃。
吃过晚饭后，李让借口有道题不会，又溜到了覃粒的房间里。
张润娟站在过道里，偷听着两个孩子的聊天，还好没有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儿，都是李让在倒苦水，说陶谦这个表哥太优秀，衬托得自己特别猪八戒，以后要和他势不两立。
覃爱民回家刚好看见张润娟偷听的一幕，拉着她回了卧室批评了两句，知道张润娟担心，晚上两口子商量着，去到覃粒的卧室里开一次小小的家庭会议。
覃爱民语重心长的教导覃粒，让他们去鬼屋玩儿也叫上陶谦，他刚失去了父母，应该很需要朋友。
对于邀请陶谦一起去鬼屋这件事儿，李让坚决反对，甚至还有些反常的闹起了脾气，好几天对覃粒都冷冷淡淡。覃粒也赌气不理他，本来自己是好心，终于有一天李让熬不住，买了两罐可乐和覃粒一块走回家，才告诉她原委。
李让和陶谦，虽然在大人的对比中长大，但是李让对这个表哥也算客气。每年过年的时候，两兄弟拿了压岁钱，还会一起去网吧打游戏，骑自行车去山上看夜景。
不过自从陶谦住进了他们家，陶菊云和李丰沛都有些过分小心，事事都让李让迁就陶谦，甚至让李让搬到了小书房里，把大的房间给了陶谦。
再加上陶谦的贴心和懂事，成绩又好，越发衬托得李让前途昏暗，没个正形。就连李丰沛都开始倒戈，事事挑儿子的毛病。
以前陶菊云让李让抓紧学习的时候，李丰沛都不当回事儿，还为儿子开脱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我和你都只有个初中文凭，李让成绩差，这个得怪基因，以后八成也是个做生意的料！”
可现在，李丰沛不这样认为了，陶谦的爸妈也是做生意的，陶谦却极其自律。
晚上李丰沛到家的时候，陶谦永远在房间里做习题。一推开李让的门，不是在玩儿手机，就是在打游戏，让人看了闹心。
导火索是期末考试后，李丰沛专门穿上了西装，去参加陶谦的家长会。而陶菊云和张润娟也到了学校，给李让和覃粒开家长会。
陶谦比李让和覃粒高两个年级，又是高三，李丰沛十分重视，想要从自己的形象上，给转校的陶谦在同学们面前长长脸。
谁知一节课下来，老师夸奖陶谦的次数，让李丰沛听着都不太好意思。邻座的家长还以为陶谦是李丰沛的儿子，溢美之词吹得李丰沛都有些飘飘然。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孩子争气，是这样过瘾的一件事情。
这边陶菊云捏着李让的成绩单回了家，一边哭一边骂，才念高一，李让的数学竟然只考了15分，陶谦丢分都没丢这么多！
终于，李丰沛也完全换了阵营，给李让找了个补习班，要求不高，60分及格就行。但他不知道的是，高考数学150分，60分仍旧不及格！
*
以覃粒的文化成绩，其实不去补习班也行。她在高一下学期决定正式成为一名美术生，除了文化课，还要抽出一部分时间进行美术学习。
因为人生轨迹悄然的变化，李让和覃粒虽然还是一起上下学，但是却没有以前那样形影不离了。高一暑假李让三求四请，让她和自己一样去补习文化成绩，覃粒一口答应。
不过李让实在不是一个学习的料，高一下学期的开学考试，依然是全班垫底。李丰沛白花了钱，觉得投资儿子不如投资侄子，对陶谦越发上心。
才进入高二的覃粒，已经在提前学习高三的内容了。覃爱民托了关系，在重庆替她找了一位很厉害的美术老师，等高二下学期，她就要前往重庆进行半年的离校美术集训。
自从中元节在街上碰见陶谦给父母烧纸以后，覃粒就决定听从覃爱民的建议，像对李让一样，和他做朋友试试。而且整个家属院，陶谦的成绩是最好的，尤其是数学，而数学恰巧也是覃粒的软肋，她想趁着高三前，好好找他恶补一下数学的做题思路。
这天陶菊云家里没大人，李让借了覃粒的作业，一张卷子从头抄到尾。覃粒一边做着高三的试卷，一边提醒他：“你不要抄得一模一样，太容易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本来就是为了交差。”李让抄到最后一题，问道：“这个你怎么没做？”
“做不来，准备问问人。”覃粒问道：“陶谦哥呢？他大学不是放假了嘛，怎么没见到他人。”
李让打了个哈欠，换了一张英语卷子抄了起来，忽略了她的问题，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干嘛叫他哥？”
“他不是比我们都大吗？怎么了，我不能这么叫？”覃粒将手里的卷子卷成一团，敲了敲李让的头：“你快点抄，下午我还要去画室。”
李让干脆放下了笔，也卷起了自己的卷子，边打回去边质问：“我也比你大三个月！怎么你就不把我叫哥呢？”
“就你还想当我哥？下辈子吧！”覃粒叫嚣着，赤着脚踩在花岗石地板上左躲右藏。
李让不依不饶敲她的头，气得覃粒随手从鞋柜上抓了一束干花，打到李让身上，抽得干花瓣和碎叶子掉了一地。
突然李让停下了脚步，向门口看了一眼，咧着嘴笑得鸡贼，指着覃粒手里的光杆子幸灾乐祸：“你惨了！这束花是你陶谦哥送给我妈的，放了几个月都没舍得扔，一直放鞋柜上当装饰品。”
覃粒连忙将手里的光杆子塞到了李让的手里，理不直气也壮的狡辩：“明明是你非要拿干花打我，糟蹋了人家的心意，看陶谦欧巴信我还是信你”
李让将完全沦为垃圾的花束放到了鞋柜上，憋不住大声笑起来，指着覃粒的身后：“你现在就可以问问，他信我还是信你？”
覃粒猛一回头，陶谦站在门口望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眼二人，一言不发的换了鞋，踩着地上的枯枝败叶进了卧室。
“惨了，我把你哥得罪了。”覃粒感觉自己闯了祸，心里很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