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很茫然

龙很茫然

修成仙身之后,驾雾飞行对霜喻而言，成了稀松平常之事。

不过在仙界，神仙并不需要经常离地飞行。

即便飞起来,也往往是保持优雅而体面的姿态，完美发扬为仙之尊严。

几乎任何一种仙禽都比神仙飞得要快。

大名鼎鼎的仙界神龙更是不在话下。

霜喻之前骑过龙背,也曾经在息淮飞行途中被他甩得险些无法自理。

可直到今天,这条龙接受挑战,跟同样擅长飞行的鹏鸟比谁飞得更快，她才知道，息淮先前说自己为了她放慢速度,并非是敷衍话术。

否则，她不该像现在这样,莫说连东南西北都摸不着，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头朝着天还是脚朝着天。

龙躯在空中翻飞,同时也像急流那样涌动,霜喻只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着朝自己脸上招呼，拂过她面容的不只有夏日的清凉,更有秋日的焦躁,冬日的刺骨……

只怕再多一会,她就能体会到重生在春日的喜悦了。

*

“龙还以为，世上只有龙能飞到这么快,可今天比下来，龙才知道，天外有天果然不是一句假话！”

息淮驻在水边,尾巴深入水下,一心要帮自己凉快凉快。

而他所认可的对手，那头青翼鹏鸟,正悬停在水边，仰首发出一声同样赞赏的啼鸣。

息淮擡起一只前爪，状似不在意地朝着空气刨了一刨，又咧开嘴巴笑道：

“你也别那么客气嘛。龙刚才虽然是飞得比你快那么一揪揪，但那只是区区一场比赛而已。以后如果有机会，龙还想再跟朋友你切磋一下。”

荀舒扑动双翼，又发出一声清脆嘹亮的啼鸣。

而在角落里，一道身影缓缓爬出水面。

霜喻明明记得，自己原本是坐在龙背上的。

可因为这条龙求胜心切使出全力跟鹏鸟比赛，鳞片在空中几乎能擦出火来，一到终点湖畔，他便哗地将身躯钻入水中降温。

只可怜她连意见都没来得及发表，就结结实实落入透心凉冰冰爽的水里。

若不是她来凡间之前嗑足了返真丸，高速飞行后入水瞬间的降温与冲击，足以令她昏厥过去。

眼下，那条龙仍在岸边对鹏鸟絮叨。

“不过龙真的很好奇，荀舒你怎么可以做到之前飞那么快，现在还有力气稳当当地悬停在空中？你都不会累吗？”

来自对手的称赞当然最是有分量，荀舒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把脑袋埋进身侧羽毛中，眼珠子温和眨动。

此时此刻，霜喻正弓起身体趴在岸上，身上仍在不断滴落湖水。

一听到刚才息淮对鹏鸟说的话，她不由幽幽念道：“……但本仙子累。”

话音刚落，她骤觉腹中翻江倒海，赶忙掏出香囊，怼在鼻子上用力吸了一口。

直到这时，息淮才留意到岸边那个小小的她。

“阿喻你来啦？”白龙热切地晃动一头鬃毛，爪子尖在空中轻轻握起又松开，“你什么时候去湖里游泳的，水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即便霜喻因着他的莽撞再生气，她到底也早就熟悉这条龙的秉性，不至于马上发作出来。

可刚才息淮这句堪称没心没肺的问候，才真真叫她恼火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时候来湖里游泳的？”霜喻刚咽下一股反胃冲动，又不自觉蹦出冷笑，“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来湖里的，难道你没发觉，这里距离你比赛开始的地方很远吗？你觉得我一个小小仙子，能比得上你这条龙飞得一半快吗，我怎么可能是自己过来的？”

息淮捏着爪子，擡高脑袋向更远处望去，又弯下脖子回到湖边，朝她靠近，“可是这里离龙开始飞的起点也没那么远，龙跟荀舒其实是绕着树林飞了一圈啊。”

霜喻已经毫无维持体面的耐心，她指着他，张口抱怨，“大恶龙，你忘了是谁把我背过来的！”

息淮茫然眨了眨眼睛。

他扭头朝自己背上瞅了瞅，才发现霜喻的一只鞋还挂在他的鬃毛之间，再回过神时，面色已然十分惊恐，“阿阿阿喻，你什么时候从龙背上掉下去了？”

由龙嘴中呼出的和风瞬间笼罩霜喻，随着水汽丝丝缕缕散去，她暗暗握住拳头提醒自己——

如果下次再对这条龙心软，那她绝对要拿安神香喂狗。

“也罢。”霜喻拍去身上泥沙，起身用袖子为自己拂去狼狈神色，“我看你也别孵蛋了，以后就陪着你的新朋友比谁飞得快。假以时日，整个鲲鹏族中，都一定会流传你息淮的大名。”

息淮正用尾巴勾住她的那只鞋，小心翼翼送到她身前，“阿喻你听龙解释……”

霜喻没好气地拿回鞋子穿上，反手撇开他探来的龙须，“你就呆在这里，跟你的新朋友慢慢解释吧！”

*

“忘了你还在他背上？他真的那么告诉你吗？”

了解事情经过后，青禾忍不住笑了。

可笑到一半，她却还记得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在霜喻面前太过失态，“那你是该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他下回还这样。”

“等我回到仙界，我自然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霜喻握住拳头，目露寒光，但这副模样只维持片刻就消散，“眼下，我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寤寐草。正好我也想看看，你教我的法子好不好用。”

她所指的法子，是借助林间分外充沛的灵力，糅合意识从身躯中延伸，织成一张足以捕捉细微动静的灵识地网。

此法可以拓展仙人自身的感知，无论是一花一草，还是水流过石头时掀起每一滴水珠的声音……各种能被感知到的细节，都会被纳入这张网中，任凭览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