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王八蛋
清晨，顾梓笙自然醒。苏逸夏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像只不设防的小动物一样窝在顾梓笙怀里，呼吸浅浅的，落到顾梓笙脖子上，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细细的一直痒到心底。
偏过头打量着苏逸夏漂亮安静的睡颜，顾梓笙看着看着竟然有了点恍惚，温暖而充满童真的回忆一起涌上了他的脑海，仿佛和苏逸夏携手并肩度过的这十八年，其实只用了一瞬间，只是因为太过美好而被他固执地延长了而已。
奶声奶气命令着他欺负别人然后扔下他一个人独自受罚的苏逸夏，在他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找准时机冒出来想法设法拯救他的苏逸夏，把吃剩的零食一股脑塞给他逼他吃完的苏逸夏，为了跟他在一起努力学习偷偷考了离家很远的一中的苏逸夏，温顺沉醉地被他亲吻的苏逸夏，生气的时候气急败坏对他掐抓咬打的苏逸夏，枕在他腿上安静地睡着的苏逸夏，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抱着他闷闷不乐的苏逸夏……
十八年的光阴，他们见证着彼此的成长，都给对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就像两棵相依相生的植物，喜怒哀乐都缠绕在一起，从此难分你我。
即使真的是苏逸夏所说的好哥们儿，也无法适应忽然拉长无限倍的距离，何况，他们不仅仅是哥们儿……
他们是，恋人，而且还是处于热恋期，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的恋人。
苏逸夏表面很倔强，其实只是开不了口让自己留下吧。顾梓笙叹气，抚摸着苏逸夏温热光滑的脸颊，心里酸酸涩涩的，他何尝愿意丢下苏逸夏呢？
“这次我没办法偷偷给你一个惊喜了，再怎么努力我也考不上的。”
苏逸夏沮丧着脸说的话犹在耳边，顾梓笙眼眶一热，夏夏，你总说你爱欺负我，可是，你何尝不也是在包容我，迁就我呢？你不是也一直在努力，只为了我们能离得更近么？
苏逸夏睫毛抖了抖，眼睛微微睁了睁，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顾梓笙在苏逸夏嘴上亲了一口，说：“八点，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苏逸夏不满足地仰仰头，寻找着顾梓笙稍稍离开的嘴唇，然后又是一个湿热缠绵的深吻。
“夏夏！起床了！今天是个大晴天，我要给你洗被子晒枕头咯！”苏妈妈在外面忽然咚咚咚地敲门，苏逸夏和顾梓笙吓得推开彼此，手忙脚乱地掀被下床找裤子。
开了门，两个人一起去浴室洗漱，留下苏妈妈在房间收拾，苏逸夏还是担心，关上浴室门鬼鬼祟祟地问顾梓笙：“昨晚你都擦干净了吧？没落被子上吧？”
顾梓笙点点头，苏逸夏又问：“那纸巾你扔去哪里了？”
“放心吧，都扔你垃圾桶里，绑上结了。”
“那就好。”苏逸夏松了一口气，“相互帮助”这种事情不但耗费体力，还很考验脑力和反应能力，不做的时候想，做完以后又怕，真苦恼！
吃早饭的时候，顾梓笙本来想回家，被苏逸夏妈妈盛情留下：“梓笙，别走了，买了你最爱吃的梅菜肉包，叔叔还煮了牛肉粥，吃完再回去吧。”
顾梓笙说了一声谢谢阿姨，走向饭桌，苏逸夏跟在他后面。
苏逸夏妈笑眯眯地给两个人盛着粥，无意中回头看了两个小孩子一眼，然后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似笑非笑，要笑不笑，好像在笑又好像没笑。苏逸夏和顾梓笙对视一眼，心里有点凉凉的。
“夏夏……”苏妈妈酝酿了几秒钟，犹犹豫豫地问：“昨晚你穿的是这条裤子吗？”
她怎么记得，这条裤子是她找出来给顾梓笙穿的……
苏逸夏低头看了一眼，头皮一麻，崩溃地看向顾梓笙，果然，顾梓笙身上穿着昨晚本来是他穿的裤子，两个人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是啊。”苏逸夏很快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坐过去：“怎么啦？”
苏逸夏妈妈欲言又止，最后说：“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然后继续盛粥。
顾梓笙一言不发地在苏逸夏身边坐下，尴尬地盯着桌面，失策啊失策，昨晚黑灯瞎火有点失控，今天早上又慌慌张张地没注意，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临走前，苏逸夏妈妈又给顾梓笙装了好几个包子让他带回家去吃，顾梓笙边道谢边心虚得不行，恨不得给人家跪下。
不过幸好苏逸夏妈妈并没有追究裤子事件，两个人察言观色了好久才松了一口气，私下决定以后谨慎行事，坚决不能再出一点纰漏。
报完了志愿，有了目标，高考冲刺也渐渐接近了尾声，高三学子们咬牙最后一拼，解放！
从考场出来，苏逸夏和顾梓笙都有点激动，见面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抱在了一起，在沉浸在同样情绪中的人潮中，这个拥抱再正常不过，并没有人为此而侧目，第一次，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下亲密地贴近，无声地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个能懂的情感。
渐渐的，拥抱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宣泄内心的汹涌情潮，顾梓笙迫不及待地拉起苏逸夏，往生物园跑去。
也许是最后一次，在这里相互依偎了。苏逸夏愣愣地想，过了今天，他就要和这个他生活了六年的学校说再见了，很快，他也要和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顾梓笙说再见。
顾梓笙很兴奋地抱着苏逸夏，想要吻他，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苏逸夏居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而且还哭得颇为惊天动地，跟小时候摔破了下巴那次一样，货真价实的嚎啕大哭。
“夏夏。”顾梓笙想要扳过他的脸看看他，可是苏逸夏固执地埋在顾梓笙肩膀上不肯抬头，泪水很快打湿了顾梓笙的T恤，顾梓笙只能听到他压抑不住的抽噎，很着急，也很心疼，不停地拍着苏逸夏的后背给他顺气：“别哭了，夏夏，求你了。”
苏逸夏不管不顾地发泄着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不舍和委屈，手紧紧地揪着顾梓笙的衣服，哭得口齿不清嘴里还不忘断断续续地骂上几句“王八蛋”。
好不容易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苏逸夏一擦眼睛，把顾梓笙一推，坐到长凳上自己跟自己较劲。顾梓笙看着苏逸夏红通通的兔子眼睛如鲠在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默默地坐在一旁。
“暑假的时候你要天天过来陪我玩儿。”苏逸夏忽然来了一句，听得出还在赌气，鼻音还很重，时不时还要抽一下。
“嗯。”哪次放暑假不是天天陪着你的？
“去了那边要每天给我发短信打电话……”顾梓笙正要答应，苏逸夏又说：“算了，打长途太贵，聊Q吧。”
“嗯。”
“不准和别人勾三搭四，只要有空一定要回来看我。”
“嗯。”
苏逸夏想了很久，暂时想不出新招了，缓了口气，又擦了擦眼睛，说：“就这么多吧。”
估计是冷静下来，后悔自己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做出了丢脸的事情，苏逸夏不好意思地扭脸看着一边的花花草草，不想让顾梓笙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顾梓笙叹了一口气，抱住苏逸夏，说：“夏夏，咱们不是还有三个月的假期吗？咱们先好好把暑假过完，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
苏逸夏把脸藏进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也许是想到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暑假，苏逸夏跟顾梓笙带着点豁出去的气势玩儿命地疯。尤其是苏逸夏，比以往都要主动，常常像只凶猛的小豹子，摁着顾梓笙就是一顿发狠的啃，啃着啃着就开始做些大家都爱做的事情。这对顾梓笙来说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不过，他也开始考虑，如果苏逸夏知道了某些真相，后果会有多严重。
时间越来越少了，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忐忑不安。
“夏夏。”顾梓笙看看闹钟，已经十点多了，昨晚实在睡得太晚，连他都忍不住当了一回懒虫：“起床了，再睡爸妈就要回来了。”
苏逸夏背对着顾梓笙靠在他怀里，哼哼两声，疲倦地说：“怎么这么快，好像刚刚才睡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