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容海色本澄清
没了刺鼻的血腥味,空气里好似弥漫着初秋的干爽,一阵阵晚风拂过带起洛瑾单薄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呛咳。
“没想到居然会有今天吧?”萧让似有似无的牵着洛瑾的锁链就像拖着奴隶牲畜一般,他心里的得意早已爬得满脸,嘴角挂着阴笑又道,“你总觉为忘幽而死才是死得其所,但今日虽不能让你壮烈牺牲但也算魂归故里了,我对你也还算不簿吧?”
“不要妄想用我的命去谈任何条件,你不会成功的!”洛瑾脚下越发的吃力,一袭素衣也缓缓漫出些殷红,唯有一双明眸几日来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明亮过。
猖狂的几声大笑,一群候鸟跟着惊起掠过引得一阵秋意萧瑟。“你这是想断我后路啊?啧啧,我真是好奇你爹若是知他宝贝儿子这般牺牲会不会跟你去了?”萧让沉了半晌,得意的炫耀道,“也好,我便坐收渔翁之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洛瑾从不善言,习惯了处变不惊的人儿此刻也抑制不住的冷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不会成功的……”
“如此小看你的地位和价值,少主啊,你可真是对不起你家爹爹。江南一行他可谓倾心尽力,你如此不长进,我真是替南宫影悲哀。”萧让打量着洛瑾黯淡下的神色,瞬间觉得有趣的很,这样的少年居然每每听到南宫影便会失去所有的“本色”,他开始不自觉的享受洛瑾的无助和苦恼。
到这一刻瑾儿都未让爹爹满意过,瑾儿如此不孝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你死了,你爹变成多年前的行尸走肉,你说这样的忘幽又怎么维护正义,还不如交到我手里你也安心些,好歹也算保全你们南宫家的基业啊!”萧让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是成竹在胸一般。
洛瑾猛然刺痛,初秋的夜终于也引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若瑾儿一击即中的话……
山坡有些熟悉好似江南的那个纸鸢翩飞的山坡,只如今物是人非,那年的新绿已随风而去眼前败落的花草如洛瑾千疮百孔的心的一般,只强撑了最后一丝生气等着寒风来袭就此销声匿迹。
零落的枝头挂着一只残破的纸鸢,看样子已是驻留多时却无人再觅。洛瑾脚下一沉再动不来步子。心头才凝神在忘幽的精力瞬间又被一股深深的哀痛取代。“鸢儿……”
锁链声猛的一停,萧让倒似看不懂洛瑾一般。“鸢儿?想不到还是个多情的种子,你说秋浅和鸢儿你究竟喜欢哪个?”
难为尹筱族女为你倾心,不曾想却并非挚爱唯一。
洛瑾目光凌厉,终于腾起一丝杀气。他如此轻佻的语气分明是侮辱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子。她们一个带他走出过去、一个引他通晓未来,极尽孤单的岁月里一次次的暖他心脾,一次次的推着他去认识纷繁的大千世界,甚至手把手的教会他爱和幸福。
“你知不知道秋浅来找你,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地牢趴,像当年卑微祈求的你一样……”
“你说什么?”洛瑾脑海里炸裂成几块,仿佛千丝万缕的情绪牵引着不同的痛苦狠狠的袭向心头。
“没什么……我想说你期待已久的人终于来了!”萧让手上一提一拉,腾了几步几乎是擒着洛瑾想更萧索的一处掠去。
“放开他!”夜鹰只身一人,满脸肃杀。
自从接到萧让的信夜鹰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看着他挣扎求生,看着他九死一生,看着他抱着吱吱自言自语,看着他到江南涅盘重生,洛瑾已然成了他最特别的存在。无妻无儿,夜鹰曾想自己的前半生是忘幽的、后半生会是瑾儿的,因为这个孩子会像他期待的那样好好的陪他伴他,听他的话。
“咳咳……咳咳……夜鹰哥?”洛瑾喘着粗气,全然未懂事发生了什么。
只是,此情此景,危险的气息将他吞噬,也将他心头最后的憧憬消磨殆尽……
“不用看了,我怎会来叫人围观呢,这样的好戏只能我们三人独享,当然或许也会有些不速之客……”萧让别有深意二人却都再难思考。
空气,凝结。依稀间的有冰片化裂的声响。
“瑾儿,没事吧?”夜鹰不曾想短短几日竟变化如此之大,收到萧让的邀约,先是飞鸽道昆吾确认,外界又全无洛瑾的消息,他只觉从未这般紧张忧心过,不敢向任何人走露半点风声便只身前来,只洛瑾苍白的脸色便让他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
事实上,萧让的意图夜鹰能猜个大概,像萧让这般入魔已深的人自然是宴无好宴。夜鹰前来便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甚至不知能否换来洛瑾一丝平安,但明知洛瑾在这里,又叫他如何安心独守忘幽。常言道关心则乱,夜鹰又来的匆忙眼前也是只顾得上洛瑾。
混迹江湖洛瑾早在生死间悟透何为人性、何为勇气,他从不敢想梦中的期待有朝一日会这般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若接到传书的是爹爹,他也是一样的吧?!可瑾儿如今只是废人,定不会因这残命让你们为做出任何牺牲!
洛瑾清楚的知道夜鹰眼中的关切就是他们二人的催命符,萧让太猖狂,他乐于像斗蛐蛐一般将他们玩弄于股掌。洛瑾强撑着精神暗示道,“瑾儿没事!瑾儿没有武功了已是废人,既已如此倒不如成我心愿,保忘幽万全,但凡有一人因瑾儿出事,我也再不必苟活于世!”
“瑾儿!”夜鹰自是懂他话中真意,但他怎能眼看着那张玩味的、布满了阴谋诡计的脸几乎活吞了洛瑾。
“我不是让你们来话家常的,君子之约还在。”萧让手上一牵一动,铁链的啷啷声肆无忌惮的响着,好似提醒着他们二人这场游戏他的觉得主控权。
夜鹰上前两步,直言道,“你想怎样是一命换一命还是如何?”
“痛快!”阴邪的脸上洋溢着魄人的笑,“洛瑾杀了你,我就放他走。”萧让上前附耳轻声道,“你只有一盏茶、一个机会,他不动手我就杀了他。”
“你做梦!”洛瑾极少这般狠戾的神情。一点儿,瑾儿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杀了他!
丹田处的真气被洛瑾的怒气撩拨起,不自知的影响着内功奇异的萧让。只见他颇是赞叹的打量了洛瑾一眼,不明缘由的啧了几声。“不愧是少主啊!”
“瑾儿……”
夕阳完全跳出视线,拉的夜鹰的影子很长很长,几乎完整的将洛瑾吞噬进去。
“除非我死!”洛瑾眼中的坚定从未拥有这样震人心魄的力量,几乎狠狠的射入夜鹰的骨子里,一遍遍的洗清他的脑海,不停的回响着“不可、不可”的钟声,每一声都撞击到头破血流,每一声都铿锵有力。
二人就这样僵视着,夜鹰看着洛瑾的眼眸缓缓从坚定走向诀别,刹那间仿佛静止的气息无法喘动。“好了,玩笑而已!”萧让笑道,看着二人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他心中竟滋生的得意和兴奋,“江湖规矩,你赢了人你带走,反正这样的废人我留着没用,带给南宫影看看算是我胜利的第一战!”
夜鹰紧紧的攥拳,这个机会他等的太久,以致来时无暇思考太多,手腕一转背后的剑已然紧握手中,招招狠绝的攻了过去。萧让松了手里的锁链,看着洛瑾青紫的手腕淡然一笑,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时剑气四起二人才惊觉竟是影晴,夜鹰也是当今武林的各种好手,极快的便占了上风,洛瑾退了几步,一双眸子好似饥渴的猎豹紧盯着萧让,丹田处的真气凝聚的半晌才运至掌心,只等一个机会!
山坡上的青草早已褪去鲜绿,枯黄的一片伴着剑气纷飞不断,天空的飞鸟好似知晓这场战役的惊心魂动,争相飞离,远离这血腥的是非之地。
洛瑾细看,却总觉萧让的剑法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从何处见过。
是刀!他握剑的姿势……若一个高手常使剑该是正手刺杀,控制着剑柄灵巧的引动剑身,他剑法虽也算精湛却逃不过洛瑾的眼睛,招招式式分明是用刀的反手切割和猛然进攻,可这……
洛瑾合起双眼,眼前是那些弯刀杀手凌厉的动作,对了,却又不全然,是错了哪里?
转眼间二人以过了百招,夜鹰招招致命萧让明显力不从心却屡屡化险为夷。
如此下风真的挡得住夜鹰哥这般的进攻吗?洛瑾实难聚集起思绪,即使他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在这样的生死博弈中度过,可这一次,前所未有的紧张让他无法清醒的思考。
天外来的声音,该出手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杀了他,便无后顾之忧……杀了他!杀了他!
萧让被逼的贴近地面,夜鹰俯冲而下带着凌厉的气势和绝杀的气焰,剑尖相对,洛瑾屏息却见萧让再次惊险的必过,屡战不剩夜鹰已渐渐体力不支,如此下去萧让的胜算更大。
只等一击,洛瑾一跃双手齐发,像是默契的伙伴影晴凌空一转变了方向。全力一击,隔空而动,影晴的剑气势不可挡,承着生命尽头的搏击狠狠的刺|入。
周身一股强大的气息仿佛瞬间能够逆转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