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巧用药石雁续命
其余人等均被这个意外的消息给震住了,光看石雁这气定神闲、举重若轻之态,又有谁能知道他早就身怀绝症、命不久矣。屋子里弥漫这一股悲哀的静默,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几人,此刻面上只剩下了茫然的痛苦。
只有灵素还面色如常,她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话给这些人带来了怎样的滔天巨浪,只向石雁接着开口问道:“石真人的病情可曾告与外人知晓?”
石雁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为我诊脉的正是木道人。”
木道人精于医道,这在江湖上本就不是秘密。更何况,他还是石雁的师叔。石雁身体有了不适,最先知道的必然是木道人。
这个答案早在灵素预料之中,灵素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不再发问。她也不必再问,这三个疑点,已决定了陆小凤绝不会再提木道人加入之事,甚至众人心中,都已开始怀疑这木道人与此事怕是关系匪浅。
“小女子自幼学医,对医术略有些钻研,真人若愿意,我可略尽绵力。”灵素为自己和花满楼各添了一杯茶,对石雁淡淡说道。对这个平和温润的长者,灵素并不介意尽上自己的一份心意。能治病救人,本就是她当年学医用毒的初衷,也是师傅自小悉心教导她、传她衣钵的原因。只要病人有求生之心,她自然会尽生平之力。
石雁并不相信灵素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的医术能比名满江湖的医者更高,但他却是一个真正忠厚温和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好意。所以他笑着对灵素点头称谢道:“小友何必谦虚,这本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此番贫道就多谢小友了!”说着,还起身对灵素施了一个端端正正的谢礼。
灵素也知空口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也不解释,只抿了抿唇笑了笑,避开石雁的礼,伸出纤白素指,搭在了石雁的右腕寸口处。
这探脉之法,又准又轻,颇显出几分不凡,石雁见此眼中光芒一闪,安静坐下任由灵素施展。灵素一边切脉,一边问诊:“脉急益劲,如弓弦新张,真人此症在肝膈之间,病症至今已有一年余,只怕再不诊治,百日后必有性命之危。真人是何时开始觉得肝下绞痛?”
灵素刚一搭脉,已可说出病发时长,石雁知道灵素于医道上确实本领高强,便也起了两分期待,认真回道:“大约十个月前,本也以为只是上了年纪。谁知,一个月后越发地疼痛,仿若切肝绞骨一般,寻了师叔与名医叶星士看过,皆说此症已深入肝膈,无可救药。”
石雁话音未落,灵素已是收回了手指,从药箱中拿出了几枚金针。石雁话音刚停,金针已入膈俞、胆俞、期门诸穴。其手法之快,认穴之准,以武当掌门的功力与警觉,竟然丝毫未觉。
在场除了花满楼以外,众人俱都面色一肃,看向灵素的眼光多了几分审视与欣赏。
灵素只做未觉,提起桌上纸笔,写下了数张药方,方才开口:“我为你开三副药。每日早、午、晚各用一张。”她便把药方递过去,便详细解释:“早起以清晨露水煎服柴胡蚤休汤,用以疏肝理气,午时饭后服用紫金锭六钱,青黛一两二钱,牛黄一两二钱,野菊花六两制成的金黛散,晚间睡前再服最后这一剂龙葵、夏枯草为主药的长生汤。”
石雁接过药方,灵素继续说道:“七日后,我再为你施针,到时候另换三剂药方,如此反复换药三个月之后,可暂且保下性命。”
花满楼轻声问道:“为何是暂且保下?”
灵素浅浅一笑:“石真人是江湖难寻的高手,必定是身强体健、刀枪不入,我这药只能让真人不再为病症所扰,却不能恢复真人未病之前的绝世风采,可不就是暂且保下性命,不够完美的普通药方?”
众人听到灵素这话,方才真正松下了一口长气。
此番这最大隐患已有解决之道,几人便可以真正全心投入此案之中。当日晚上,灵素便与花满楼、陆小凤一同踏上了寻那高行空之路。
雁荡山本在台州往南百里之处,以其“山顶有湖,芦苇丛生,秋雁宿之”得名。在雁荡山一带,说起雁荡山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雁荡门势力辐射百里,所有想从此过路、行商甚至是江湖仇杀的人,都要与这雁荡门打声招呼,道声辛劳,否则等待他们的,便是寸步难行。那高行空,便是这雁荡山主、百里霸王。
平常要见高行空并不容易,他成为雁荡山主已经十年。这十年见到他的人越来越少,敬畏他的人却越来越多。灵素三人能很快就见到了这个名声响彻江湖十数年的霸主,归功于陆小凤交友的广阔和花满楼正直的清名。
没有见过高行空的人,一定不会将眼前这个相貌平常、高瘦如竹竿的中年人与叱咤江湖的雁荡山主联系起来。这个中年人与街边普通的中年富户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他轻飘的脚步。没有一个普通人,会像他一样行走之间如同一抹漂浮在空中的云朵,轻如风吹。
高行空看到陆小凤与花满楼很是惊喜,不过一瞬,便飘到了三人面前:“陆小凤,你居然不去喝你的美酒,陪你的美人,居然到我这雁荡山来吹风,这可是个稀奇事情。”
陆小凤跟着笑了笑:“因为知道老高你这里的美酒万中难寻,可不就是闻着酒香过来的么。”
“在酒上,你的鼻子真是比最灵敏的猎犬还要厉害。”高行空大笑摇头,转头看向花满楼与灵素:“花家七童的风姿,我高行空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这位小姑娘,不知是?”
“是个普通的江湖大夫。”灵素淡然一笑,冲着高行空点了点头:“听陆小凤说起高先生是个江湖少有的豪杰,就厚颜跟了过来。还望高先生不要见怪。”
灵素说得诚恳,高行空也听得开怀。就算他是震慑江湖的前辈高人,能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由衷的夸奖,他自然也会开会。
高行空笑了起来,伸手重重一拍陆小凤的肩膀,豪迈说道:“好朋友上了门,我雁荡山虽然不若京城繁华,这酒水饭菜却绝对管够。今日就让我老高做上一回东道主,设个宴来会会雅客,三位可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雁荡山称霸一方,它的菜自然是上好的菜,它的酒也自然是上好的酒。灵素举起玲珑玉杯,看着杯中澄澈若琉璃的竹叶青,不由得感叹这雁荡山的大手笔。这一杯一黄金的陈年好酒,也只有这样称霸长江的雁荡山主,才能大方地摆出来任客人喝个尽兴。
酒过三巡,高行空身旁的长老底子们都露出了几分醉态,场中真正清醒之人只剩下了高行空与灵素三人。
此时,高行空高声一笑,对门下众人挥了挥手:“哈。好酒与知己共享,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们都退下去,无事不要来打搅我们。今日我与陆小凤、花满楼两位兄弟,不醉不归!”
场中众人自然颔首称是,和陆小凤这样千杯不醉的酒鬼拼酒,他们口中不说,心下也自然是惴惴许久,此刻已是头晕脚轻,几要失态倒下。山主发话他们可以先行离开,正遂了他们的心愿,也难怪他们如蒙大赦,走得飞快。
直到宴客厅中旁人散尽,高行空才收了笑意,眼神凝重地看向三人:“你们此来到底所为何事?方才陆小凤为何要暗示我屏退旁人?”
灵素与陆小凤对视一眼,回答道:“我们此次前来,本是为了一件与高先生息息相关之事。”
高行空面露疑惑。自从十年前击败关天武,登上了雁荡山主之位。这十年来,雁荡山上下全是他的心腹,长江霸主地位已然极稳。功成名就如他,已是再无可以忧心之事。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与他息息相关之事,值得花满楼与陆小凤这样的人物,亲自来雁荡山寻他。
花满楼感觉到了高行空未说出口的困惑,面朝着他平和一笑,开口释疑:“高先生可还记得十年前曾三次败于您手下的关天武?”
“我自然记得。”高行空面色一沉,口吻中略有些不快。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仇人,再被人当面提起,每个人都会觉得不快。
花满楼不以为意:“近来我们得到了消息,他并没有死。且对着雁荡山主人的位置,至今不曾死心。”
高行空猛地起身,失声呼道:“不可能。当年是我亲眼看着他落入悬崖。深崖高万丈,且崖底正是滔滔长江,关天武绝无生还可能。”
花满楼为高行空杯中添了几分酒,酒面离杯口恰恰三分,正好入口。花满楼将酒向着高行空的方向推进两分,等着高行空情绪平静,坐回原位抿酒,方才接着开口:“我虽看不见,但也知道,很多亲眼看见的东西,也未必能做得真。”说完,花满楼便朝陆小凤点了下头。
陆小凤会意,起身将顾飞云临死传讯,石雁鹰巢托付的事情从头说起,又对高行空细述了这全是死人的幽灵山庄。一番话说完,已是夜半时分。
昏黄的烛光在晚风吹拂下,左摇右摆,照得高行空的脸明暗不定。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高行空才重新看向灵素三人,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若是这关天武当真要来寻我,我高行空自然奉陪到底。我既然能让他败三次,自然可以有第四次。”
高行空说到这里,豪气满怀,仰头将花满楼递过来的酒壶一饮而尽:“这幽灵山庄之事,若有我高行空能为之事,诸位只管开口!我雁荡山上下任凭差遣!”这雁荡山主多年来叱咤武林,百里之内江湖众人都对他心服口服,靠的正是他行事的这份干净利落。
多得一份助力,灵素四人相顾而笑,对这探查幽灵山庄之事,又多了两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