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月色笼罩，寒月弯弯。
涵塞城南面的官道上，树影叠叠之间，一道打马而奔的人影时不时闪现。行色匆匆，仅瞧着背影便是一副无比着急的模样。
随着行程愈发近前，官道也逐渐没入密林，前头的路本还可靠着浅淡的月光照亮，但随着林深叶茂，月光也被枝叶繁茂地遮掩，变得昏暗无比。
前头的路更是陷入一片漆黑，两侧树林里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人觉得阴森恐怖。路边突然响起鸟儿惊起的声音，马背上原本专心赶路的人立时察觉，侧目望去时，一道凌厉的寒光骤然从林中扑出。
“噗呲”一声，浓厚的血腥气瞬间在寂寥的林间散开，随着“哐当”一声沉重的坠地声，马背上的人消失不见，坠入黑暗的官道之中，再无声响。
“嘿嘿！想去通风报信，也不看看有没有命过这野枫林！”一道粗莽的声音从暗处响起。
月光下，满脸浓密胡须的壮实男子从黑暗里显现，一身北蛮装束，肩上还扛着一柄宽厚的大刀。
“看看死透了没？”他身后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壮实男子闻言，当即又是“嘿嘿”一笑，无比自信道：“别的不敢说，就算武圣再世，挨了我的呼戳刀也得乖乖见阎王！”
话虽如此说，但他动作却很实在，当即阔步上前去探倒地那人的气息。而发问的人本就不是真心询问，更多的只是习惯使然，见地上的人久久没动静，不等大汉回声，便撇开眼与旁人聊了起来：“这是这几日的第几批了？”
“大概是第五批吧。”答话的人顿了顿，目光寻着方才的足迹落到官道上，问道：“但今夜这人死得最利索。”
利索的有些不合常理，可不等他质疑旁边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老隼，你是不是近日杀多了？手法怎么瞧着也越发利落了？”
几人隐在林中打趣。
被点了名的壮实男子刚俯下身去翻地上的尸体，回嘴道：“这南朝人弱不禁风，原上的牛马都比他们难杀！”
“哈哈！”一阵哄笑声骤起，一道略显沉闷的闷哼与倒地声竟也被这笑声掩盖。
几人围着继续叽叽喳喳说着话，官道上有身影折返，许是被月影遮掩，瞧着比之前略瘦削些。
最靠近外围的一人正要搭话：“老隼……”
可话未脱口，一道温热黏腻的水渍突然落在他脸上，脖颈骤然传来崩裂般的剧痛，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
“快……”他已说不出完整的话，脖颈喷涌的温热液体逼得他伸手去捂，却只剩垂死挣扎的徒劳。
宋章漠然的瞧着垂死挣扎的人，又接连手起刀落，借黑夜遮蔽身形飞快地在几人间穿梭，待他收剑回鞘时，第一个中刀的人才脱力倒下。
只可叹，方才还笑作一团的几人，转瞬成了剑下亡魂。
宋章简单的点了一下人数，一共七人，身上装束瞧着便像北蛮骑兵。他从一人怀中搜出一只骨哨和信简，大致扫了一眼上头的东西，便迅速塞回怀中，翻身上马再度朝涵塞城折返。
等他赶回涵塞城顾氏所盘踞的院落时，顾若芙仍坐在先前陪他饮茶的石桌旁等候。见宋章归来，顾若芙原本脸上的笑意在瞥见他胳膊上的衣料破口时瞬间消散，她赶忙起身迎上，问道：“宋叔，你受伤了？”
宋章轻轻拨开她伸来的手，安抚道：“没有，只是衣服破了道口子。”
方才那刀劈来时，他用事先备好的包袱挡了一下，既让对方误以为得手，也为自己寻了顺势落马的由头。只是对方刀刃过宽、力气又大，才将他的衣物划开，险些真的伤了胳膊。
顾若芙听他这般说，又仔细瞧了瞧，见衣服上确实没有明显伤痕，这才稍稍放心。
“无事就好。”
原本她打算派手下之人去执行此事，宋章却突然主动接了过去。顾若芙望着宋章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庆幸说道：“多谢宋叔相助，此番若不是您，江左他们几个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宋章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就当是为了我那唯一的徒弟吧，他那点学艺不精的本事，若是此番去了定要吃亏。”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说江左武艺不行，一旁的江左听得龇牙咧嘴，却只敢暗自较劲。
顾若芙与荀潇见状，都忍不住抿唇偷笑。
宋章最偏爱顾家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见他们身处这般境地仍能开怀，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他从怀中取出方才从北蛮人身上搜来的东西，摆在桌面上，“这些是从那些北蛮人身上搜出来的。”
话音刚落，顾若芙便从桌上拾起那枚骨哨，定定瞧了片刻：“这东西我见过，在北蛮的部落里负责驯鹰的人手中就有一枚类似的。”
宋章闻言点头：“这确实是北蛮用来操控猎鹰的，他们大抵是用吹哨的方式，给潜伏的同党提供定位，方便两边联络。”
荀潇看着桌上的物件，又拿起另一个信封拆开，里面是几卷卷成细支的信纸，可展开一看，上面写的字全是北蛮文，几人根本读不通。
他们凑在一起瞧了许久，最终只能认命放下。
荀潇嘟囔着埋怨道：“这北蛮的文字也太难认了，一个个跟奇形怪状的蚯蚓似的，这谁能看得懂？”
顾若芙听了觉得好笑：“这也合情合理，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北蛮人看我们的文字，大抵也和你一个想法。”
荀潇有些气馁：“可这些东西就算拿到了，我们看不懂也没用。总不能现在去抓个北蛮人来翻译吧？这也太离谱了。”
顾若芙道：“涵塞城历来与北蛮有往来，城中既然有人能与北蛮顺利通商，想必找出一两个认识北蛮文的人应该不难。”
“这话在理。”宋章表示赞同。
顾若芙却又犯了难：“话虽如此，可如今城中不安定，那些与北蛮素有往来的人，我们怎么判断其真心？若是不小心入了敌人的圈套，恐怕又要再生事端。”
这番话倒也让讨论陷入了僵局。
良久，顾若芙轻叹一声，将手中物件尽数放回原处，“要不还是劳烦宋叔，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送到肖鹤渊手里吧，他们军中应当有办法。”
况且这些东西在他们手里用处不大，留着也是徒增烦恼。
宋章点头应下，话音刚落，便纵身跃上房梁，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江左望着宋章潇洒离去的背影，满是羡慕，暗自感叹：“不知何时才能像师父一样，来去自如。”
往常总爱和他打趣的荀潇，此刻却也识趣地闭了嘴，眼中稀碎的有些心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