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阴邪之人
第297章阴邪之人
他从小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孩子，知道掩藏实力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不但不觉得疲惫，还会像藏糖的孩子一样虔诚。无论别人怎么欺负他，他都要把糖留在最应当吃的时候拿出来。或许是这种坚韧的性格格外吸引人，渐渐的，他身边陆续出现同路人。当他发现自己有这种吸引人的天赋后，他开始网络一切可以网络的人，他用爷爷给的钱建造第一个书局。
建书局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整个王府只有他喜欢看书。对不爱看书的人来说，书本是最没有吸引力的，因此他们不会查书本中有什么。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把无妄刹收集到的消息运进王府阅览。又因为知道这些消息，他借此可以网络更多的人帮他，和滚雪球一样，他的实力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注重掩饰身份。
和爷爷见面后第四年，爷爷去世了，他成为无妄刹的家主。灼垣回去做代掌教，帮他打理漠北一切事情。灼垣走的那天什么都没说，就那样看着他，从他的脸上纪念着另外一个人。
他很喜欢给灼垣写信，在他眼里，灼垣亦师亦友，而且是最不会背叛他的人。所以那日他知道身边有奸细时，试探木影，试探水琰，却没有试探灼垣。
他是阴邪的人。他喜欢站在受害者身边观察他们失去至亲后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弥补失去娘的痛苦。
第一次杀人，他手抖的不成样子。第二次，他把两只手用力按在桌上，强迫自己镇定。第三次……第十次……不知道过了多少次，他发现每次猎杀猎物都会让他感到兴奋，手指会闲适的在敲出有节奏的音调。
这双手沾染太多的血，除了总是梦到娘之外，他从来不会回想死者的脸。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刽子手，不曾为自己的罪行而羞愧。
杀掉六位兄长只是他报复的一部分，他喜欢看西门政抓狂的表情。从震怒，到痛苦，到麻木，到撕心裂肺，每一次的表情都那么吸引人。他亲眼看着西门政从容光焕发到步履蹒跚，这种转变让他无比满足。
他恨宏国。如果没有贵族和平民的区别，没有正房和小妾的等级，没有三拜九叩的俗礼……是不是他儿时就不会那么悲惨？
他渴望有个大同的制度出现，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他把想法和灼垣说，和徐中青说，他们毫无反应。那一刻他很痛苦，身边的人碍于他的身份而帮他，却没有真正的志同道合的人回应他。因此，有很多人环绕着他，他的内心又无比孤独。
严莫离是照进他生命中的一束光。像他这种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是不应该接近光的，所有阳光无邪的事物都会麻痹他的神经，让他产生虚幻的安全感，最终跌进深渊。
可严莫离总是有办法让他心软，一点点同化他。对她的爱消无声息的渗进骨骼中，每次想拔出来都痛的皮开肉绽，一次次，一回回，他一面强硬的抵抗，一面乖顺的屈服，既痛苦又甜蜜。
他输了，输给爱情。
纵观二十年的短暂人生，他从淤泥中而来，背负着先人的积累，趟着河，过着桥，眼看着要走上开阔大路。可越到关键时刻他越迷茫，因为无法想象他这样阴邪的人当统治者会是什么样子。他漠视生命，拒绝亲情，只看重能力不看重人品，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脑袋里只有算计杀戮没有天下安危。这样的他和商墨染毫无区别。
那么他心中所谓的大同世界就是骗人的，因为在他勾画的世界中，他是王。有王的世界不平等，是欺骗。
西门君卿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竟然骗自己这么多年。
……
严莫离醒来，发现一位女子坐在床边，表情很木讷。
“你还认识我吗？”
严莫离点点头，她记得香鹂，这个姑娘分分钟出卖她，让她有那么一点心理阴影。“你怎么在？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
“我是不是死了？我在阴曹地府？”
“放心，你活的好好的。是王爷找到我，他听说你不想做公主，就把我送来开导你。”
严莫离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惊慌失色，想动弹又不得其法。
“别挣扎了，他们给你吃了软筋散。”
“可恶，用我的药对付我，杀人诛心啊。”
“严少，不，应该叫严小姐。你不想问问我去了哪里吗？”
严莫离尴尬的笑笑，心中打鼓，以为香鹂是气她女扮男装报复她呢。香鹂面无表情，慢慢伸手抚摸严莫离的脸颊。指尖凹凸不平，严莫离吓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要勉强掩饰厌恶。
“我现在还在王妃身边服侍，兜兜转转之后，发现还是做个小小的侍女安心。”
“抱歉，当年是我莽撞了。”
香鹂微怔了下，收回手轻声问道：“我吓到你了吧？王爷刚接我回去时，王妃很怕我，她说我变了。是啊，经历那么多，谁又能不变呢。”
“香鹂，你想和我说什么？”
“告诉你冯天凑真正的死因。”
“真正的？”
香鹂深吸一口气，两手放在胸前拉开衣服，从脖颈、胸口到下腹疤痕狰狞，没有一处正常的肌肤。严莫离震惊了，哪个女子若是变成这样，一辈子便毁了。
“这是西门君卿杀人灭口的证据。”
把前因后果说一通，香鹂没有增加任何多余的内容，因为真相已经够令人发指了。严莫离听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她无法把这些和西门君卿告诉她的融合在一切，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王爷说那个黑衣人是木影，是西门君卿的心腹。当时他把马车点着，我浑身都是火，却不敢动一下。怕他发现我还活着，只能忍受火舌烧净衣服的痛苦。上苍有眼，我爬出来了，被一个好心人搭救，却错过最佳的疗伤时间。养伤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哪里得罪七公子了？他为何要如此残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