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雪风紧,雪花乱坠,鲁冰花的心也被吹得很乱。乱得像这漫天的雪,一点点揪成碎片。
这世上,他已没了亲人。
何去何从?
他本就不是属于这的人,或许他应该离开。
“不要跟着我。”他对飞雪楼的人说。
尽管看不见,但是他知道他们一定在不远的地方。
“少主小心。”青龙长老的声音。
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总是这样提醒他。但是如今那个拉着他的手细细教他学步说话的女子已经不再。她曾经是美艳一时的舞姬,却不知是为了谁,生下了鲁冰花。曾经那么美好的身段,却不再跳舞。生父是谁,她没说过,鲁冰花自打懂事后也没问过。对鲁冰花而言,母亲就是一切。母亲舍得放弃所有荣华陪着他,他就愿意陪着母亲给母亲所有。或许是太累,或许是天真,母亲总想要个家,一个她认为可以让一生完整起来的家。一次次,母亲都在最后关头退缩,鲁冰花见过母亲在上花轿前的最后一夜哭泣,他知道母亲担心的只有他。
终于自己隐忍了一回,母亲嫁了。却换来这个结果。
之前还是太年少,只知道顺母亲心意。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母亲犯这种错。自己的家人,应该要让自己来负责。如果时光倒流,鲁冰花绝对不会再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一切是不是本可挽回?
鲁冰花没有武功,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身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寞,更有几分可怕。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些温和的东西正在崩塌。从他要飞雪楼向他的继父一家动手开始,曾经躲藏压抑在他内心深处许多年的狠戾就随着他心里的歉疚在疯狂生长。
去哪里呢?
母亲一走,天地这么大,竟然已经没了他的家。
等他发觉时,他已经到了一扇镂空雕福寿团桃的门前。一路上没人敢拦他,也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直到面对镂花的木门时的一刹那,鲁冰花才猛地醒了过来――自己来这里干嘛?
是了,兽医说过南南在这。心一乱,脚竟然不自觉地把他带到了这。鲁冰花苦笑一下,转身要走,他真是疯掉了,难道真的要找南南哭一场吗?
那无愁一定会高兴地甩起红裤钗。
人在脆弱的时候,是不是都会下意识地找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南南不开心的时候会找自己当酒瓶,自己想哭的时候可不可以找他?或许,南南现在想见到的是美人儿白絮。
走吧,走了也好。省得一颗心恨不得分成两半用。也省得一天到晚牵肠挂肚。这么个人,终究不可能归他。这一生,恐怕只是碰碰指尖也是奢想。真不如走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鲁冰花转身欲走。
可这世间,很多事都是发生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鲁冰花转身的那一瞬间,鲁冰花听见无愁公子笑道:“南岩风,你这么做,算是把鲁兄给卖给我了。”
鲁冰花停住脚步。
南烛卖他?南烛跟无愁公子究竟在说什么事?
莫名地,鲁冰花觉得心口一疼。
如今这个世界上,鲁冰花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南烛的背叛。难道老天无眼,非要让他亲眼看见另一场背弃吗?
如果真是那样,他会怎么做?
鲁冰花无声无息地站在雪中。
“不如你先问问他。”无愁公子道。
“不用问,他的想法不用听。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南烛连忙说道。
鲁冰花冷笑,原来南烛不在乎自己的想法吗?自己在南烛眼中是个如此无足轻重的人?
冷风吹过,鲁冰花的眼神跟雪花一样冰凉。
这地方,冷得没法待了。
鲁冰花往外走。
“你是帮他,为何不先告诉他。”无愁公子问。
一句话,鲁冰花又停住脚步。
只听南烛在里面说:“你不知道他,他这个人骨子里比谁都傲慢,不给他来硬的,他这种打死不低头的家伙非把自己卖了不可。与其别人卖,不如我来卖!”南烛笑道。
南烛要怎么卖鲁冰花?
鲁冰花的身子已经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定在无愁公子的屋檐下。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眉上唇上睫毛上,他也不擦。他想走,他也想听个明白。只因为刚才那一句“你是帮他,为何不先告诉他。”
“这便是你要我答应你的事?”无愁公子问。
“是。君子一诺!”
“好吧。驷马难追。我将卫军人员变动一下,空余名单换出,替换成飞雪楼的人。以后飞雪楼直接从维郡卫军的名目上领双份一等月饷。尽管跟之前不一样,但是如今应该不会有人敢反对。其它的操作就交给我好了。”无愁公子道。他是主管人事的督抚。
“谢了!”南烛大喜。
“哎,没什么谢不谢的……对了,你好歹得给我个名单,哪怕是假名字好歹也给我一份。我才好将飞雪楼的人编进维郡的卫军名单里。你看你一张口,立刻就领走了几百份上等军饷。算起来,都快比得上半张你之前列的物品单子了。”无愁公子嘟囔道。
雪地里的鲁冰花的身子一怔,猛地转回了身子,宽大的大氅扬起一层飞雪――南烛竟然是在为飞雪楼的事!
飞雪楼的事,他一直自己扛着。
“你还是跟鲁兄商量一下才好,也许他并不想留在维郡呢?商量了,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这么好的人情我可是不轻易给的。比如你可以改要在紫苑花地建房子或者一百个美人一百坛美酒什么的。这些都可以我私人提供,就算是替妹妹还个人情。”无愁公子道。少见的爽快。
“不用了。”南烛笑着道。
“也许鲁兄连飞雪楼少主都懒得当。”无愁公子说。他看得出鲁冰花是个少有的俗中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