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南烛走出门,没走多远就看见了立在一丛枯枝下的鲁冰花。
鲁冰花站在树下,雪风将他的斗篷吹起又落下。卷曲的发丝飞扬,脸上少见的没有嬉笑。他在看着树上的鸟巢发呆。已是冬季,鸟巢里已经没了鸟儿。
南烛紧了紧自己的斗篷,蹲□抓出一个雪球。朝着那满是新雪的枯枝一扔!树枝摇晃,雪落了鲁冰花一身。鸟巢落在了地上。
鲁冰花回头。南烛在雪地里笑得灿烂。
鲁冰花却没笑。
不笑的鲁冰花让南烛觉得不太习惯。
只见鲁冰花小心地放下一个奇怪的小罐子。然后捡起那个鸟巢,掸去积雪,小心翼翼地将鸟窝放回树上。
“明年春天,会有鸟儿回家的。就算离得再远,他们也会记得回来。”鲁冰花说。
春暖花开时,这个鸟巢里又会有雀儿叽叽喳喳。老雀儿会看着小雀儿一天天长大。对鸟儿来说,这片天地是家。对于鲁冰花这样的人来说,老雀才是家,母亲在哪,家就在哪。
鲁冰花小心地将鸟巢放好。
南烛闻言走近,轻轻地问:“鲁兄,你怎么了?想家了吗?”
“……别问。”鲁冰花抱起罐子压抑着声音道,“陪我喝酒可好?”
南烛闻言一笑:“义不容辞。”
“暖坞?”
“随便。”南烛道。她昏睡了两次,所以对王府并不如鲁冰花熟悉。
暖坞。
离南烛她们的小院不远。
王府里有两处温泉。暖坞就是其中一口旧温泉改成。一间阔朗不曾隔断的屋子,四面都做了木窗棉帘。中央是几湾暖气氤氲的水潭,水潭四周摆着些常绿的植物,这些不知有冬的绿精灵在暖意中绿得娇媚。然后便是一张配有红泥小炉的木桩茶桌。
鲁冰花南烛在茶桌上相对喝酒。
鲁冰花不说一个字,只顾着拎着一个酒罐喝。与其说是喝,不如说是灌。
南烛也喝,她是坐在木桩桌前拿着小杯子慢慢喝。饶是如此,半瓶酒下肚,南烛便已经有了醉意。
光喝闷酒不说话,又没有个佐酒的菜,很容易醉。鲁冰花本是为了求醉而来,偏生他想醉的时候却醉不了。
南烛身上有了些热劲,四周又暖暖地很舒服,忍不住便渐渐地有些迷离。慢慢地将头枕在桌上。
因为无聊,南烛便用手指蘸了酒在满是木纹的木桩桌上画画。
这木桩子应该是一棵上百年的老树所遗留,表面打磨光滑后别有一种自然趣味。
南烛用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涂抹。
“不是这样画的。我娘以前是这样教我。”鲁冰花醉醺醺地过来说。
他喝太多酒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一个生气的孩子。
南烛看得出鲁冰花心里有事。
“你看着!”鲁冰花也蘸了酒,不讲理地扫开了南烛的手,自己在桌上图画。
“看,要先画一个圈,再画一个圈。再画一个圈。”鲁冰花醉醺醺的说:“这三个圈连在一块,叫做‘青鸾印’。只要画上这个,娘跟我就能跟爹爹说话了。因为,只要有了这个印,不管在哪里,你想的那个人都能听见。哪怕是远隔万里,或者身在黄泉。”
南烛忍不住道:“咦,真的吗?”
“我问这个问题时,是五岁。”鲁冰花吐着酒香,张开手掌,晃晃五根指头道:“你个笨蛋,哈哈哈,笨蛋!”
南烛顿时横了眼。
“猪头才能听见。”鲁冰花道。
还没来得及动怒,紧接着南烛就看见鲁冰花伏在桌上。
“我明明不信的。可是现在却真希望它是真的。”鲁冰花将头埋在手臂里说。
若是真的,他想再跟娘说上一次话。
南烛见状。傻乎乎醉陶陶地一笑。慢慢地坐起身子,用手指蘸了酒:“那我们就当它是真的好了。”
她的手在鲁冰花画过的痕迹上加深了一道:“鲁冰花,你是个笨蛋。你看,你不是听见了吗?既然你听见了,我就在旁边画个猪头。”
“杜兽医,鲁冰花说你是个笨蛋!嗯,他也听见了,我再画一个猪头。嘿嘿嘿。”
“鲁冰花的娘,鲁冰花好像想家了,他是个笨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好兄弟,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南烛醉呼呼地说,“你看,我也听见了,我也是个笨蛋,再画个猪头。很好,有三个猪头了,叫猪头结好不好?青鸾印加‘猪头结’,听起来不错。”
哪里不错了?怎么听都很奇怪。
“我还要画一个猪头。”南烛带着醉意,蘸着酒道:“我还要告诉二哥,我要去成国,我会好好等着白姐姐的消息,多危险我都要去。二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要救你,不管你是不是恨我。”
许久没说过这么稚气的话了,借着酒力,南烛呜咽着说完。这大概就是她心里最难受的地方吧。
“又画一个猪头。二哥听见了。嘿嘿嘿。他说,他不恨我呢。”南烛哽咽。闭上眼睛。
酒劲上来了。
“你看,这个印真好用。”南烛喃喃地说。
鲁冰花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