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正名
炽焰军侍卫营主将沐清原本是萧倬言的贴身侍卫,跟随他征战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只好陪他对练、陪他发泄心中郁结。
也因此第一次认识到,萧倬言的枪法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以前似乎还能打个棋逢对手,此刻却是枪枪都将他逼入绝境。此刻他才明白,之前种种对打,只不过是萧倬言帮他喂招,陪他玩玩而已。
沐清双手发抖、已经撑不住了,以为自己这次非受伤不可。
萧倬言却突然倒下了,猝不及防。
“七爷!”
这一病来势汹汹。
府中军医晏大夫说他是风寒入侵,未曾好好调养,估计已经烧了好几日了。现在外感转内,加上心中郁结,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未央宫,甘泉殿,灯火通明。
萧倬云盯着手中的明黄丝卷出神。
七弟是他一手带大的,七弟是他亲自教养的,七弟的性子他了解,七弟对他的忠诚他从不怀疑。
七弟视他如兄如父。
他们曾是战场上以生命相托、背靠背杀敌的手足。他不是父皇,做不到父皇那样的狠绝,也绝不会那样对待七弟。
他们兄弟之间不会心存芥蒂,也不该存在猜疑。
他们会不改初心,此生不变。
所以,他不信父皇的临终遗言,一个字都不信。
这道遗诏将永无用武之地。
“来人,备马!”萧倬云瞬间做了一个决定,直奔将军府。
皇帝夜半驾临,摆仪仗、开中门,将军府险些手忙脚乱。
中庭大开,萧倬言几乎只着了单衣就跪迎接驾。
“起来吧。以往可没见你这么乖过!”萧倬云顺手把手中的紫貂皮斗篷丢给侍卫,
一路径直往书房走。
“陛下深夜驾临,不知有何事?”
萧倬云突然停住匆匆的脚步,回头冷眼看他:“你叫我什么?”
萧倬言低头躬身,并不答话。
“你跟我进来!”萧倬云沉着脸,“你们都出去。”侍卫奴婢一一退出,掩好房门。
屋内静谧无声,气氛压抑,烛光正明,一个火盆摆在屋中取暖,火光明灭。萧倬云撩衣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冷冷盯着他,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萧倬言退后一步,屈膝跪下,腰背挺得笔直,一阵儿压抑不住的低低咳嗽溢出嘴边,憋得脸色潮红。
“跟父皇赌气,连我都一起恨了?”萧倬云率先开口,到底不忍再苛责于他。
“微臣不敢。”
萧倬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从袖中甩出一道明黄卷轴,劈头盖脸砸过去:“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说话!不就是这东西让我们七爷受委屈了么?”
明黄卷轴滚落在地。
萧倬言低头看了好一会儿,不明白三哥为何非要揭他疮疤。
拾起卷轴、高举过头,却感觉自己被一寸寸凌迟,手上的东西重逾千斤:“陛下,先帝遗物当妥善保管……”
“你给我看清楚了!”萧倬云劈手夺过卷轴,就那样在他面前再次抖开。
萧倬言咬牙道:“陛下!卓言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用一次一次的羞辱他。
“你明白个屁!”萧倬云忍不住爆了粗口,抬手突然将卷轴投入烧得正旺的火盆之中。绢丝着火,火苗瞬间上窜,烧得明亮。
“陛下,您干什么?”
萧倬言惊讶万分起身去抢,火中取书手被烫伤,却只来得及从火盆之中取出半幅残卷。
“这种无用的东西你抢它做甚?”萧倬云被气笑了,从七弟手中拿走半幅残卷,再度丢入火盆之中。
“三哥……”
“这东西只有我一个人见过、一个人知道,我说它是个废物它就是个废物。一个破卷轴值得我们靖王殿下火中取栗么?”
“三哥,你在说什么?”
“这回,你好好看清楚了!”萧倬云在他眼前展开另一份卷轴,同样是明黄色,这回印的是当朝皇帝的国玺。
“皇七子萧倬言,俊秀笃学,颖才皆备,戍边护国,保家安民。九年征战,不忘朕训,不改初心。剿灭月氏蛮族,平一方疆土,保万世安宁,功在社稷,名在千秋。难得其事国甚恭,事父甚孝,事兄甚亲。遵循祖德、克己奉公、谨言慎行。特此下诏,复其皇子之份,册封靖王,重叙宗谱、重纳玉碟。”
萧倬言满心酸涩难当。
这到底算什么?
三哥就为了安慰他,一把火烧了父皇遗诏,还试图昭告天下,还他声名。
有三哥待他的这份情谊,他还有什么不满足,有什么好委屈的?
萧倬言屈膝跪下,“三哥,这道诏书不能发!”他并没有昏头,为了一个虚名让三哥背上违背父意的名声,太不值得。
萧倬云笑笑:“晚了,我已经着礼部发出去了。明日朝堂之上大概会吵死。”按住七弟的肩膀,郑重道:“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再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