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我惟愿他能活着
第171章我惟愿他能活着
那日后我被收押在看守所,审讯室里杀人恐怕他们闻所未闻,门口偶有人打开小铁窗看上一眼,然后瑟瑟的小声交谈。头痛发作的时候我倚在墙边一下一下的磕,闷痛混着抽痛常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明天。今天是入狱的第九天,也是厉暮消失的第九天。他们在宣滨顶层提取到血液标本最后鉴定结果伤者为厉暮和王绪。后来曹彬又来过两次,吼过、嚷过、最后动之以情道,“你还小,主动承认坦白交代,对你来说是最有利的。”
那天小壤也在。自从曹彬对小壤有所怀疑之后很多审问都会刻意让他回避,但那天没有,小壤站在一边,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与其说身上不如说脸上,更确切地说是额头那块儿深紫色的淤青上。
“或许他还活着,对吗?”小壤见气氛陷入僵局,开口。
“这几天我一直在整理厉暮的案子。他伤过你,但他”厉暮止话,转头看看曹彬,“曹队.”曹彬低着头微晃了两下,似是在点头。随后小壤把一份案陈记录递给我,“这是最后一次审讯时他说的。”他把记录夹放在我面前的横桌板上,上面显示时间是2020年4月13日,我逃离的前一晚。
我把目光沉在一处,眼前的幻影慢慢晕大,那日他挥开廖戈朝我爬过来,爬到一半没了气力,干干的躺在地上,斜着眼睛看我,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小软.我被骗了。”
他用力撑起半边身子侧过头来看我,长长的喘着粗气,笑着,但面部肌肉却因疼痛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躺在草丛里,但我看到的却是一个一跛一跛消失掉的背影。那时候他有想过我会死吗?他又真的想让我死吗?
我冷漠的站在原地,听他断断续续的说话,看着地上的血不断晕大。
“我我以前.不相信命现在信了。”他嘴唇越来越紫,每说一个字就颤抖几下,每说几个字就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声音也随着喘息的时间越来越轻,“是是命运捉弄.如果不是死亡通知我不会相信.相信你是温软。更更不会相信.你还活着。我我以为他们杀了你我以为.死掉的你一定希望.希望付童此生都活在煎熬里。”我看到一滴泪从眼角滑过鼻梁落在地上,红肿的眼睛就那么赤裸裸的看着我。
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有了松动,掌心麻木,心里说不出来的空。
4月18日把他从警车上带下来的时候,他身上没有灰色。那一瞬间我就明白,我杀不了他。但我还是动了刀,直到几分钟前我都还在怀疑这双眼睛,我不相信他死不了,更不相信会在我眼皮底下生出变故
“我看了新闻。看到.你.你死了。”他伸出手,试图拉住我的胳膊,但距离太远,于是他就把胳膊悬在半空,一直悬着,一直悬着,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再没抬起来。
手掉下去了,红肿的眼睛也闭上了,血蔓延至脚边,像一条红蛇,引着我向前。我心软了,我在那一刻心软了,不因他说了什么话,不因他做了什么动作,只因他是厉暮。
我看着他侧趴在地上,看着他微微勾动的手指,我的心就那么无的放矢的疼了起来
他是要杀我的人,他是让人污我清白的人,杀了秦区仁,杀了徐宸,杀了叶宅七条人命,他伤了所有我惦念的人。可就是这样,我仍然会对他抱有不忍。
可.
可.
可他何尝不是另一个伤痕累累我啊.
我知道,当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产生的一瞬间,便已注定结局。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模糊了视线,我鄙夷着眼居上看他,可分明心已经动了。不是他死不了,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杀他,亦舍不得他死。
我的手在抖,心也在抖,希望他活着的信念像气球一样慢慢吹鼓起来。
廖戈这才慌忙上前。
此时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廖戈简单检查了一下,眉心紧皱看向我,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道刀疤,看到他头顶那一小撮不生头发的秃斑,心突然被人揪了一把,空落落的没有根系。
秦筝和廖戈扶他起身,他把头侧在一旁,迷糊中听他呢喃道,“我以为有我陪你回家我爸就不会动手了”廖戈怔住了,我也怔住了,声音轻的像一缕烟飘进耳朵,落在我心头却像一尊巨石,尖锐的巨石,沉重且刺痛的压在了我的心上。
他有没有活过来我不知道。直到廖戈带他走,我都一言未发。
“他去查过徐磊,他看到过你的整容报告。再加上上次审讯室他和你的对话,我们怀疑,他并不知道你是温软.”小壤停下来看着我,给我思考的时间,“或许,自始至终他想杀的都不是你,我是说.不是温软你。”
我沉默。
“你仔细想想,你想想审讯室里他说的话,他提到白宿时的感觉,那语气分明是认定你是付童。”他继续道。
我沉默。
“你不会杀他对不对?”小壤蹲下身来,看着我。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是否动容,但在看到这样的神情的时候,曹彬的神色有了松动,随即疾步走出去似是交代了几句什么,又急身进来。
“如果徐老师还在他也不希望你杀他。”小壤握了握我的手又道。
他提到徐宸,他比旁人都知道这个人在我心头的重量,他就那么以最柔软的语气把他搬到我面前。
徐宸
徐宸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还活着吗?被丢下山崖,活不成的吧?那尸体呢?尸体为什么一直找不到?是不是找不到尸体,就证明他还活着?不,活不成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有了活气,因为想到了他。
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也是因为想到他。
我听了所有人的解释,唯独没听到他的。
他为什么去探视我。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竭余力的保护我。难道只是为了温艺蓉的临别嘱托吗?
我想让他亲口告诉我所有的事。
我惟愿他能活着。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泪,落在曹彬眼里是犯人开口前的忏悔,落在小壤眼里是闷憋已久的发泄。
他们等,耐心地等。等我开口,但等到最后仍旧是一场持久的沉默。
我能说的都说了。我不想说的就带进坟墓吧。
曹彬摔门而出的时候,小壤把案陈记录拿了回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希望徐老师还活着”
我被重新收押,之后的时间一日日都如同复制粘贴一样,没有生机,亦没有希望。
头疼日益加重,不是毒瘾的疼,而是闷闷撞击出来的隐痛,我在疼痛最重的那晚被送到了医院。再睁开眼的时候,满眼都是肃穆的白,城柯哥坐在床边,身后站的是曹彬。
“醒啦?头还疼吗?”城柯哥伸手扶了扶我的额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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