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这双眼睛,只有他才有
第115章这双眼睛,只有他才有
段林湖是在事后第四天来找我的,那天回家晚,上楼时看到她的车停在楼下,她推门下车时脸上阴沉无笑,不急着开口说话,提步上楼,反倒比我更像这里的主人。她行在前,我跟在后,房子是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空荡的楼道里她的高跟鞋掷地有声,踩出不疾不徐的调子。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又随着我们走远暗下去,“哒哒”高跟鞋的声音停下了,门前的声控灯亮了,她侧身站在门口等我开门,样子像个老客。开门,进屋,关门,如此熟练的动作是人类日复一日习惯出来的,正如我每天进屋的第一件事是把水壶里的隔夜水倒掉,然后接一壶新水,按下指示灯,听着里面的水咕噜咕噜的沸腾起来,直到水彻底烧开,指示灯灭了为止。她没有等我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她在我接新水的时候开口,语气克制,“你是谁?”
我没有急着回答,故自把接好的水放在烧水器上,点开按钮,静静的等着水沸腾。
我等,她便也等。
水壶渐渐发出呲呲的声音,热气从壶嘴的缝隙处喷叹出来,水慢慢翻滚起来,像是憋闷已久的怨气要在此刻爆发,它可以爆发,但我不能。
随后“吧嗒”一声,指示灯灭了,水烧开了,那怒气像是无处消散一样又一股脑的闷憋在了心里,沸腾声停了,热气散了,哧哧声也静了,它也终归没有更大的本事。我把水壶拿下来,故自倒了一杯水握在手里,水渐渐透过杯壁晕出温热来,我把水杯握在手里暖手,抬头看她的时候,她的眉心锁的正紧,“你不是在查吗?”我把目光收回来,低头喝了口水。
“叶固淳在ones上秘发了很多询函帖,帖上有你的照片,提供消息者赏金500万,还备注了“关照”二字。我知道他们的处事风格,他既发了“关照”二字,说明你对他们非常重要,是任何ones里的人遇到都会关照万分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段林湖走到我面前,眸光锐冷。
热水慢慢透过塑料杯壁,有些烫,我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弯身坐下,“1999年夏,午夜晚归,闻女子寻救,遇贪色之徒施暴,惩之以戒,送监。女子身肤受辱,寻死数次,救于南河……”
段林湖眸子里的那份锐冷瞬间拘紧成惊愕,“你”。
“你既然知道叶固淳,说明我没救错人。1999年是叶固淳救你,现在是我。”
这个答案似乎超过了她所有假设过的猜想,以至于此刻除了怔目呆滞的看着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她的神智慢慢恢复明朗,眸子里圈着淡淡的水气,“你是他的女儿?”
“血亲上……算。”我看着她,她缓身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说是坐并不完全准确,倒更像是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的跌在了椅子上,眸子里的那团水气也越凝越重,我不等那水气聚出结晶来便开口打断道,“不过他已经不在人世。”她怔目一惊,刚刚聚起的水气顷刻间夺眶而出,嘴唇微颤着,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她眸子里射出一道光,像是穿越了诸多过往,烙印在我身上的时候意味难辨,“所以你是温艺蓉的女儿?”我的心突然晃了一下,似是落下了千斤巨石。我只知道他是叶固淳复生册里的第七个复生者,却不知她会认识她。
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显示出来过分的波动。
她看着我,眸光闪烁,似乎在寻找温艺蓉的影子,蓄着水的眸子渐渐清明起来,对视的久了,我才恍然发现她不是在寻找温艺蓉的影子,而是在.注视我的这双眼睛。
“你和她哪里都像,但唯独这双眼睛不像”她抬起手遮住我的下半张脸,又微眯着眼审视,“这双眼睛.只有他才有.”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挡在面前的她的手渐渐晕成一片肉色,紧接着整个人也变得模糊不清,最近幻觉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而且不分时间没有规律。
我强撑着,但眼前的杯子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生成谁的模样我没得选,继承谁的眼睛我也没得选,不过听段总的语气,似乎与叶固醇和温艺蓉的缘分不浅。不过今天我还有事,旧情也好,旧恨也罢,我们改天再谈。”我把门推开,摊手做出请的意思,“时间不早了,不送。”
“旧情?旧恨?”她勾了勾嘴角笑了,那笑里隐含了太多情绪,只是此时的我无暇分辨。我微笑着目送她出门,神情始终克制淡然,但关门的一瞬间,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我跌靠在墙边,用仅有的意志力摸爬进卧室,头痛很快占据了我所有意识。
眼前慢慢透出光来,那光把玻璃窗延伸出各种形状,又在那形状里幻化出人形,头痛阻挠我的意识,我辨别不清那人形是谁,只觉得可怖。
如蚁啃食般的头痛袭来时我冲进卫生间,冷水喷洒下来的一瞬间,我大口喘着粗气,近乎贪婪的投身其中。我躺在浴缸里,冰冷的水渐渐漫过我的身体,可那痛太顽固,纵使是冬天刺骨的冷水也无法抵消那痛,我在水里挣扎,我一遍一遍的把头没进水里,又一遍一遍的带着求生欲冲出水面,有那么一瞬间我极力的遏制自己浮出水面,我只想要那疼停下来
头痛剧烈的吞噬我,我像个即将溺亡的人,无法自持的撞击着浴缸,一声声闷痛传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动。渐渐的额头有血顺着鼻尖滑下来,鲜红色,红的可怕,红的可恨。血一滴滴落在浴池里,然后慢慢扩大再扩大,由最初的暗红慢慢被稀释成粉红,颜色漂亮又刺目。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冷,好冷.我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在抖,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抖.
我把湿衣服换下来,蜷缩在床上,又把空调调到最高温度,钟表一声一声的敲打着这间房子,它提醒我,过去了,过去了,过去了.房间慢慢暖起来,我像是从冰封的世界慢慢苏醒,最先是手有了知觉,然后是腿,再然后是脚,最后是神志,于是心中盈盈绕绕的是一阵惶恐不安,每次从剧痛中清醒过来我都很怕,怕哪天我就这样难以自持的自残而死。
是真的怕。
窗外月色亮,月亮半弯着悬在右侧窗口,像个卫士守护着心爱的人,又像个孤独的老人弯屡着身子等待谁,于是投映在床上的光变得洁静却也孤单了。
我蜷缩在被子里拨通他的电话,他像是一颗药,每当我无法自愈的时候总会想到他。如常,他没有开口说话,深夜除了静还是静,静的我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于是听了很久,久到我已不知不觉得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和他一样的频率,夜色还是黑,月亮还是半弯在那个角落,只是此刻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床上的月光洁静多了,孤单少了。
“睡不着吗?”一道柔懒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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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了侧身子,轻“嗯”了一声。
“我让廖戈重新帮你配了一些治头痛的药已经寄给你,你吃吃看。”我听着,没有说谢谢,只应了一声“好”,其实我自己很清楚,这头痛是治不好的,或许有一天我会像那个警察一样,因为无法忍受这疼而死。
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后天总之不太远了
电话里传来轻轻哼唱的调子,淡淡的,轻轻的,是他往常经常用钢琴弹奏的那首歌,我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只是可以确信,这调子足以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它带着沉沉的睡意,慢慢把我引入其中,越飘越远,飘进了耳朵里,飘进了梦里,很低,很柔,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