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 两看两生欢 - 漂浮的行灯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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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116章

京城那边,武彦哲如活死人般吊着口气,武元魁盘桓青州难以入京,不少以往依附武家的人审时度势,害怕武家失势后齐帝秋后算账,便趁着信王弹劾冯成文的当口纷纷落井下石。

武彦哲安排在朝内的族中子侄不堪大用,抵挡不住朝中各派直冲他们的凶猛发难,齐帝借题发挥下令彻查冯成文,武家力保冯成文无果,最后只能丢车保帅,眼睁睁看着冯成文被按上十五条罪名枭首市口,全族流放。

冯成文父亲儿子被冯成文牵连赐死,齐帝以感恤老臣功绩为名,特许冯成文之妻武氏放归武家,不必堕为奴籍,流放千里,不想那武氏归家后第二日便留下遗书一封,悬梁自尽。

冯家上下数十口无一善终,引得民间议论纷纷,就连南漳这边也物议沸腾。

“冯犯自然罪当万死,只是可怜了他那两岁的小儿子。两岁的小孩儿懂什么?更能有什么罪过?竟就这样被牵连着白白送了性命。”

流言纷纷,王夫人来崔宅找任烟烟消遣时日,偶尔也会说及冯家的惨烈情状。

春日煦暖,庭前的牡丹花开得热烈雍容,任烟烟同王夫人坐在轻纱绘花鸟屏风前闲聊,王夫人摇头叹息一声,感慨道:

“那武氏活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人都是有心肝的,老父病重、丈夫斩首、儿子赐死、女儿为娼,她怎么可能忘掉他们茍活于世。”

“依我看啊,陛下真想饶武氏一命,不如饶武氏儿子女儿一命。”

王晏如在院子里扑蝴蝶玩,明朗耀眼的日光照在她轻软精致的罗衣上流光溢彩,熠然生辉,任烟烟听见王夫人此语斜睨她一眼,轻摇起罗扇道:

“夫人,这些话你在我这说说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带出这间屋子。”

王夫人讶然一望任烟烟。

“可是现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我听闻百姓之中更有感怀武氏女节烈,为她写诗做赋的。”

南漳远离朝廷纷争,既不涉武家和安平王那样你死我活的仇恨,便少有人处心积虑地利用人,也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脏事情。

王夫人在外多年,不似任烟烟那般对这些事情小心谨慎,她不解相问,多少觉得任烟烟有点儿小题大作。

“我和如儿刚刚来这儿,一路上听得好几拨小孩儿在唱那首诗。”

她端起茶盏抿口清茶,望一眼在庭中玩耍的女儿,探身向任烟烟,以扇遮面道:“南漳这边尚且如此,更何况京城那边了。”

王夫人天真柔和,任烟烟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轻声道:“夫人,陛下是不会错的。”

任烟烟在京中多年,对这些技俩司空见惯了,王夫人不知道这场面后面藏了多少人使出的手段,可她知道。

“这些写诗张扬,可怜冯家的人,不过半月就会销声匿迹。夫人你若不信,就权且看着。”

销声匿迹……

王夫人思及齐帝会用什么办法让这些人销声匿迹,一时间骨寒毛竖。她恓惶望向任烟烟,却见任烟烟仍是波澜不惊的脸色。

“世人越可怜冯家,就越是在说陛下残酷凶狠,暴虐失德。”

“我与夫人交心,知道夫人同情冯家无辜稚子,今日之言不过有感而发。但这话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强说夫人为冯家叫屈,对陛下心怀不满,那时可叫王知州如何辩白呢?”

“现下朝局混乱,风高浪急,王大人在朝为官,不管如何都要小心微妙。”

任烟烟眸色冷凝地告诫王夫人,王夫人细思生畏,不觉吓得白了脸色。

她自是可以说他人是曲解了她的意思,但言语一事无谓证据,她被人冤枉了也有嘴说不清。

“旁人不管是谁问起,夫人记得都要说陛下仁慈,武氏女走上死路,是她自己辜负了圣意,非要想不开。”

任烟烟缓和下颜色搭住王夫人的手,温声道:

“夫人,南漳这边虽然离京千里,不似京中险恶,但现下魏党猖狂,朝中揭发之风盛炽,防人之心不可忘却。”

王夫人心思剔透,稍一点拨便能明白其中利害。

“好。”她从善如流地一点头,对任烟烟方才所言犹感后怕,忍不住合十念道:“我此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惟愿一家人平安无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任烟烟闻言只是莞尔一笑,“夫人慈悲宽容,一生与人为善,菩萨自会保佑夫人。”

任烟烟声气清浅,带着种与她年纪不相称的老成,王夫人深深望一眼任烟烟,看着她年轻娇嫩、灿若流霞的容颜,心下忽地感到怅然若失。

她少时在京中,也曾有几回在上官缪脸上见到过任烟烟今天这般的神情,只是那时她年幼,尚不懂得上官缪这种淡然背后意味着什么。

而今看到任烟烟与她母亲对待这些险恶时如出一辙的反应,她才隐约窥见她们过的是何种人生。

她猜不到任烟烟经历过什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将上官缪和任烟烟都变成了这样的人。但从上官缪和任烟烟母女二人提起这些事时藏于言外的厌恶和疲倦,她能感觉到她们必然在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雍容华贵却又凶险至极的漩涡里挣扎过。

任烟烟和上官缪的脸在王t夫人眼前影影绰绰地重叠在一起,王夫人忍不住怜惜一叹。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嗯?”任烟烟不明所以,不禁一愣。

王夫人不欲明说这些伤感之事,她模棱两可地摇摇头,见女儿采了一束牡丹,便向庭中一挥纱帕,岔开话题唤道:“如儿,过来,给娘看看你采的牡丹。”

王晏如听母亲呼唤,当即含笑答应一声,提起裙边小跑到了王夫人和任烟烟跟前。

王夫人拿过王晏如手中的牡丹,端详着从中挑出朵粉白色的,又拿起小银剪将那牡丹的枝条剪去一截,修掉了绿叶。

“夫人这是要簪花吗?”

任烟烟看着王夫人动作,以为她想将这朵牡丹簪在鬓边,便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取菱花镜来。

“这朵牡丹娇艳柔美,我这把年纪了怎么簪得住?我是瞧着这花极衬你,想为你簪上。”

王夫人笑吟吟地反驳,起身走到任烟烟身边,为任烟烟簪上了那朵牡丹。

小侍女取来菱花镜,王夫人接过镜子为任烟烟相照,光亮似水的铜镜映出了一温婉一娇丽的面容。

“好看吗?”王夫人向着镜中的任烟烟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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