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第二日,老王爷如约带了任烟烟进宫。
齐帝显然很意外他这位地位尊贵的皇叔祖会动用特权来看望太皇太后,在他印象里,安平王与他这位皇嫂交往无多,关系不咸不淡,谈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
不过他很快理解安平王这份出乎意料的关切。
毕竟朝中与他们同辈的老人近年来陆续仙去,太皇太后病重,他难免有孤悲之慨。
齐帝亲自上前搀住安平王道:“皇叔祖,你难得进宫一趟,朕今日便与你同去慈明殿,向太皇太后请安。”
先帝在外征战,无暇顾及幼子的那些年,齐帝全靠安平王一力庇佑。齐帝在安平王府生活过将近五年的时光,即使登基之后,也始终亲昵地称呼安平王为皇叔祖。
安平王喟然一叹,恭敬请道:“老臣莽撞前来,实乃惶恐万分。陛下当以天下为重,百姓为先,不可为老朽耽搁政务。”
“皇叔祖言重了。”
齐帝不以为意地笑笑,吩咐任烟烟先陪老同王爷去一行阁,等他事毕之后再一同前往慈明宫。
齐帝尊崇安平王,处处赐予安平王府超过规格的尊宠,包括破天荒的将宗室女子才能享有的封号赐给任t烟烟。
任烟烟听宜都王提起过,以前在齐帝住在王府时和上官缪十分亲近,所以她晓得自己能袭封兰阳这个封号,能被齐帝宽容相待,全是沾了母亲的光。
任烟烟陪安平王到一行阁等待,小宫女贴心奉上茶点,任烟烟早起折腾到现在,肚中有些饥饿,便拣起块点心小口文雅地吃。
安平王喝口清茶,沉稳地闭目养神,殿中安静肃穆,任烟烟正襟危坐半天,忍不住又细又小声地叹了口气。
“耐心些。”
安平王睁开眼,不急不缓地告诫任烟烟。
这地儿离齐帝离得太近,任烟烟浑身不自在,但被安平王敲打了,也只好重新打起精神装模作样。
一行阁作为齐帝休憩见客的地方,清净典雅,摆设了不少齐帝喜爱的东西。任烟烟无事可做,便开始悄自打量处处可见天子威仪的陈设。她百无聊赖地慢慢看过去,眼光不自觉落在檀木架上摆着的一柄折扇上。
折扇上的梅花山雀图,扇面虽然有精心保养,依然能看出陈旧的痕迹。画上一枝红梅曲折疏逸,枝干上积着白雪,一只山雀藏身于枝干之间,栩栩如生。
扇上的画清丽舒爽,看得出作画的人颇有才情,不过这画吸引任烟烟的倒不是这画画得多么好,而是扇上的题字。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扇上的字迹看着十分眼熟。
“这扇……”
任烟烟被折扇上的字迹吸引,不自觉站起了身。她缓步走到博古架前,扇上的蝇头小楷在她眼里逐步变得清晰。
“云天淡,疏花数枝,匿雪婉转啼。”
任烟烟入迷地看着扇上那行题字,越看越觉得那几字的横竖撇捺,分明是她娘的字迹。
“在看什么?”
任烟烟出神间,不防齐帝已经进到了一行阁。齐帝没有叫人通传,任烟烟被齐帝的声音惊得心重重一跳,赶紧回身行礼。
“臣女失仪,求陛下恕罪。”
她惶恐告罪,齐帝宽容地擡手,她起身,看到齐帝带着笑意的脸,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唯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上官缪题的不是这首词,可任烟烟一望见折扇上的词句,就不自觉地想到了这首词。按着画上的题跋日期,这扇应该是她娘在出嫁之前画的,若她娘是真的化用了这首词,那这画后面的意味……
任烟烟慌乱万分,不敢深想。齐帝却是随手拿起博古架上的一柄的金如意,赏玩着向任烟烟笑道:“这是屈支国前些时日进献过来的玩意儿,你难得进宫一趟,朕将此物赏赐给你。”
任烟烟惶恐地屈膝推辞:“这金錾花如意繁复华美,珍贵无双。臣女无功,不敢受此厚赏。”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莫说这扫兴的话。”齐帝不大耐烦地一摆手,“再说了,你这几月来为崔砚池南下巡检心甘情愿地承受离别之苦,也可算是命妇表率。”
提到此事,齐帝赞许地向任烟烟一点头。
“你算是懂事,没有来找我求情。”
幸好齐帝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柄折扇,任烟烟心有余悸地婉转一笑,心中仍然忐忑。
“烟烟,陛下一番好意,却之不恭。”
任烟烟见到齐帝的反应煞是奇怪,安平王察觉到几分蹊跷,当即出言提点她不要在齐帝面前失态。
任烟烟骤然惊醒,赶忙谢恩。
齐帝邀请安平王同辇前去慈明殿,任烟烟乘坐步舆在他俩后面远远跟着,一路上心绪难明。
她不知道是她多心了,还是一切确如她的揣测。
她一面想那折扇上的题词只是随意写了句与画面相称的诗词,其下根本没有隐情,一面又觉得她娘暗写的就是她想到的那首词。
这种无来由的,不讲道理的,没有任何证据也笃定的确信只能用血脉来解释,而任烟烟直觉她在看到那句题跋时与她娘心意相通。
更让她心乱的,是齐帝不仅将那折扇保存得这么好,还将之放在了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齐帝几乎没有和任烟烟提起过她的娘亲,所以任烟烟从未想过他与自己的娘亲会有什么故事。
难道他们不是泛泛相识吗?
难道齐帝将她娘的封号赐予她,不是只想要用超乎规格的荣宠来安慰老王爷的丧女之痛吗?
可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