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禁军入驻太子府,白马街市戒严的这一晚,宵禁之后亦有不少人在城中安静而紧张地穿梭。
齐帝这道旨意打得各路人马措手不及,各方忙着打探消息,安平王府源源不断有人前来拜访,直到半夜仍是灯火通明。
安平王从宫中回来之后,便打发宜都王去将今日之事知会给隐居在京郊的雍国长公主。安平王与人在书斋密谈,宜都王不在府中,登门的人络绎不绝,只能由上官越出去见客。
一晚上闹到子夜方才清净,任烟烟这晚留宿王府,听说上官越终于见完了客,亲自给他送去了份夜宵。
上官越在房中一脸疲惫地双手撑着脑袋,任烟烟将吃食拿出来放到桌上,轻声道:“舅舅今晚住在长公主府,舅母已经睡下了。”
“好。”上官越答应一声,擡起头用力搓脸提神,免不了抱怨道:“一晚上人来人往的,脸都要笑僵了。”
任烟烟慰劳笑笑,亲自将碗捧到上官越跟前,咸鲜的汤喝下去舒服熨贴,上官越找回了些胃口。
上官越一筷子接一筷子,两盘小菜一下见了底。任烟烟知上官越今晚劳累,便安静等着他吃得差不多了,方好奇问道:“眼下是个什么情t况?陛下是真的想废掉太子,还是只是想敲打敲打东宫?”
上官越毫不矜持地打个饱嗝,摇头道:“不知道,事出突然,现在都在抓瞎。”
的确,东宫此祸毫无预兆,来得实在突然。任烟烟没得到什么消息,可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东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东宫里的人现在在哪?是被软禁关押了,还是下狱用刑了?”
上官越实没料到任烟烟这般关切太子这桩事体,他讶然看她一眼,道:“你是在担心崔砚池?你放心好了,崔砚池这人最有分寸。他入京之初闭门三谢太子的事情朝中人人都知,这次事情牵连不到他身上,你只管放一百八十个心。”
任烟烟无奈叹口气,道:“我担心的哪是崔砚池?我担心的是谢太傅。”
上官越懵住了。
“谁?”
“谢太傅。”任烟烟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重复道。
上官越纳罕不已,“你不是最烦他的吗?”
谢太傅与太子关系紧密,此番太子遭变,谢太傅定会受到牵连。任烟烟以前不喜欢谢太傅这个不近人情的古板老头儿,现在也不喜欢。而若崔砚池在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别管这些了!总之你知不知道太子府里的人是被怎么处置的?!”
上官摸着下巴思考一晌,拿捏着分寸道:“好像下狱了一批,软禁了一批。”
“就晚上我听到的消息,貌似是武家买通了太子心腹,拿到了太子与边将勾结的铁证。”
照这么说,太子是被自己人出卖的?
可是能接触到这般机密的人不应该早对太子死心塌地了吗?
任烟烟精神一振,忙问:“被买通了?是谁?”
上官越周旋一晚上已经疲惫得要死,任烟烟问个没完,他便有些不大耐烦。
“我哪知道!等有了确切消息我再来和你说,好吧?现在我累得够呛,你先容我休息休息。”上官越粗暴地截断话头,不由分说地起身将任烟烟往外送。
“还有就那个谢太傅对吧?我会替你留心的。”
任烟烟一边被半推半架地往外走,一边不忘着急忙慌地叮嘱道:“是,老头子六十多了,气性又大,你想办法关照他点,别叫他出事了。不然崔砚池回来我不好交待!”
太子府所有人被禁军控制之后,齐帝三日内接连下诏,先是将太子妃薛氏的大哥直接下狱,再是将太子妃迁出东宫,罚至长右寺幽居,最后便是令太子呆在太子府静思己过,同时彻查东宫各项人等。
东宫之变传出去后天下哗然,偏在这时不知是谁散播出了信王遇刺的事情。
事情赶得凑巧,民间纷纷猜测多半是太子忌惮信王重新得宠下得手,更有好事者将此事虚改成话本,描绘得有鼻子有眼。
一来似有谋逆之心,二来意图戕害手足,太子多年积累起来的温良形象一夕崩塌,转而成了世人眼中阴险毒辣的不孝不悌之人。
车马盈门的太子府眨眼间门庭冷落,与太子交往之人此刻皆是避之不及,唯恐扯上干连。
消息纷纷扰扰,有人说是太子对部下刻薄悭吝,底下人不满多时,也有人说是武家控制了幕僚家人,以亲人性命做胁迫,把人逼得走投无路。
太子府全部幕僚交由大理寺审问,太子以前帮助过的一些宗室和落魄文人感恩东宫昔年助力,此时亦不遗余力地为东宫奔忙。
事发之后,宗室里两个举足轻重的代表——安平王和长公主,一个三缄其口,一个坚持她这个亲手抚育大的侄儿是冤枉的,请求齐帝全力彻查。太子此番除开是国事,也是上官家的家事,大齐宗室虽然没有掌握有什么实质性力量,但齐帝也不能完全忽略宗室的声音。
事情沸沸扬扬地闹了半月,齐帝忽然半夜急下一道懿旨,以太皇太后病重为由,召信王即刻进京。
信王在这时以这种姿态进京,无疑再次传达出齐帝对太子的厌烦。
谢太傅因年事已高,被特许可以留在家中接受皇城司盘查。
上官越即使上下打点过一番,免了谢太傅受罪,但谢太傅作为太子的老师,与太子过从甚密,皇城司必须得从他嘴里撬出消息。
谢太傅铁板一块,皇城司来软的不行,手段也被逼得日渐高压,上官越不好插手太过,任烟烟按捺不住心急,连日寄出几封急信催促崔砚池回京。
偏在此时阮州几郡大雨连绵,以致道路泥泞难行,书信难通。
诸事繁杂,任烟烟心情不佳,又犯了几次喘疾。
这晚天气闷热,卧云阁阁楼外的蝉鸣声声嘶力竭,叫得人心烦意乱。夜里没起风,闷得叫人喘不过气,任烟烟一个人在卧云阁上抄经,不知不觉到了三更。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忽而一道霹雳闪过,白惨惨地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轰隆——
天边爆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滂沱大雨边随着这声惊雷倾盆而下,哗啦啦地一下赶走了所有闷热。
夜风随之而至,狂风混着雨水吹进房中,吹得纱帐飘飘,窗户摇摇作响。
“阿碧!婉儿!”
大风刮得灯烛忽明忽灭,灯盏倏地一下熄灭,房中漆黑一片,任烟烟有些害怕,便嚷起阿碧和婉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