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事到此处,崔砚池已不抱任何幻想。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武家的人向任烟烟下手，崔砚池即使竭力保持着镇定,也依旧压不住脑中繁杂的思绪。

万一……，万一……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种他不敢面对的万一。

到底值不值得？

他在未曾体验过的焦灼和担忧里,不禁质问了自己这样一句。

西康坊店铺仓房以百数计,坊间游人如织，就算晁方明确了任烟烟失踪的地点,想从中找到一人也是好比大海捞针。

找到日影西斜，崔砚池一行仍是一无所获，上官越最后别无他法，便向崔砚池提议干脆请调皇城司将西康坊搜个天翻地覆。

“我的人一到就控住了坊间各出入口,算着时辰那些贼人应该来不及带她出坊。但就靠我们这点儿人，一间间找过去不知得找到什么时候。”

找了一下午，上官越走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他仰头灌下一大口水囊里的水，想到王府的情况,心里更是像有火在烧。

“娘知道这事儿在家里哭得不成样子，我看再找不到人，烟烟不出事，她也要出事了！”

崔砚池坐在石阶上疲累地听上官越说完，想了会儿道：“再找一找吧，世子。”

“等入夜了找不到，再去找皇城司求助不迟。”

崔砚池打起精神站起身,准备继续去找人，上官越觉得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有些急躁地伸手拦在了崔砚池前。

“武家不知道会对烟烟做什么，再拖下去，我怕出事。”

上官越心急如焚，语气便不大客气。

“世子，武家今日对任烟烟动手目的是为了警告我和老王爷，我猜他们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烟烟毕竟是任家人，任家手握兵权，他们不会不忌惮。”

“再说，我们现在尚有能力把事情把无声无息地压下去，若贸然去请皇城司，惊动禁中，今日这事儿则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了。”

崔砚池知道上官越是关心任烟烟的安危，所以和他解释时颇为耐心。

“世子，我知你心急，我也心急，不过烟烟儿以后还是要和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的。”

“我不想她今后还要去承受些无端的猜测和议论，就是我们真的找不到人，走投无路了要去请皇城司，也最好等夜间坊市关闭以后，以发现禁物为名让他们来逐一搜查。”

“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关坊，坊间游人未散，没有必要这就把人叫来闹得沸沸扬扬。”

崔砚池这段话除开为了稳定上官越，其实也是想要让自己镇定。上官越因着当初私调悬影司查崔砚池的结果，也同任烟烟一样认为他是一个无情无义，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人。

以前他把崔砚池的不卑不亢当成是惺惺作态，但今日见他处理事情不但周全缜密、不失果断，还处处都有为任烟烟着想，不禁有了改观。

“你说得不错，是我莽撞了。”

上官越虽然跳脱不羁，但明事理。崔砚池说得在理，他也不再坚持己见。

两人一刻不敢耽搁，略歇了歇便又去找人。西康坊内除开商铺亦有住宅，坊间东南面是胡人贩子聚居的地方，商人到西域买办，一来一回需耗费大半年的时间，所以这块不少院子都十分萧瑟零落。

崔砚池和上官越各自带人一间间查过去，崔砚池搜到南面巷尾一处门扉半落的僻静荒宅，瞧见墙头的蛛网完整而门上的蛛网破碎飘摇，当即一凛。

他向跟着他的人使个眼色，那几人同时会意地摁住了腰间的刀剑。

门缝可见院内空荡，四下无声，崔砚池推门而入，院中野草及腰，他警戒打量院中主屋和东西两间厢房，看到东厢房门虚掩，门前台阶上厚积的灰尘被人踩得凌乱，立刻沉下眸色快步走过去，用力一把推开了房门。

灰尘乱舞，任烟烟朝着门口倒在地上，嘴里塞了白布，手脚皆被麻绳缚得动弹不得。

“烟烟！”

随从听到动静向门边跑来，崔砚池知道任烟烟这模样不好被人看见，忙回身呵斥道：“别进来！就守在院门口！去告诉世子人找到了，再把马车驶到门前。”

崔砚池声气肃然，不容反驳，那几个随从一怔，当即收住脚步按着他的吩咐行事。

崔砚池冲进室内，三步两步赶到任烟烟跟前。

“烟烟！没事了……”

崔砚池取下任烟烟口中白布，又赶紧为她割开了绳索。任烟烟浑身无力，眼神不大清醒，像是被人下了晕药。

“别怕，我来了。”

任烟烟浑身发抖，崔砚池揽着她，见她右颈边的衣领氤氲了一块血色，心霎时停了一拍。他侧过她的脸，见她脖颈有一道将将划破肌肤已然凝血的寸长伤口，不觉长舒一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

任烟烟一身都是灰，崔砚池失而复得地把她抱在怀里，心在此时方敢跳得放肆。

“崔大人……”

任烟烟在怀中气若游丝地唤，崔砚池低下头，看到她在有些凄哀地看着自己，眼角还噙着滴未坠的泪，心重重一跳。

“崔大人……”

任烟烟的脸苍白得有如素纸，t脑子里天旋地转，她闭上眼睛缓了缓，方抓着崔砚池的衣袖无力地缓缓向他道：“那些人要我问你一句，你……你确定要让江州的计薄到京城吗？”

崔砚池脑子嗡的一响。

好像任烟烟问他的是这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烟烟……”

崔砚池隐忍地低低唤声任烟烟的名，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任烟烟奄奄看着崔砚池俊朗斯文的脸，苦笑一声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