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黄雀在后
若是从郭北镇去往黑山，便一定要路过兰若寺的山脚下。
道路两侧幽静暗深，鬼影重重。
我只能慢下来，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两日后就是盂兰盆节，今日鬼门关已经大开，若是半道上钻出一个凶煞恶鬼杀了我取精元，那我就真的gameover了。
突然，一声}人的“嘶嘶”声自我头顶响起，一条绿幽幽的竹叶青自树上倒挂下来，身子有我胳膊粗，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妈淡个鬼啊！我吓得魂都飞了！专心致志地提防着妖魔鬼怪去了，居然大意地忽视了这种野生毒物了！应该是被我身上的妖血吸引过来的。
我没受伤的那只手瞬间化为藤蔓，勒住竹叶青的七寸，猛地往远处丢开，动作迅猛利索，一只好大的糙汉子！都这种时候了，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点赞。
苦笑，混在妖怪界的大半年我真的变了太多。
身子一震，笑意凝固在脸上，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我低头眼看着没受伤的那半边胳膊也渐渐便得乌黑，在看肩膀上流出来的血，也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了黑。
“唰”我的脸色变得惨白。
防不胜防。算计来，算计去，还是上当了。
我缓缓摊开手心，几根细密的短银针已经扎了肉中，泛着黑色的银光。
万万没想到会有人会在蛇的身上倒扎入了涂满剧毒的银针，等着我自作聪明去抓。想来也是，满是松树、榕树和槐树的兰若寺怎么会有竹叶青呢？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的。
是我大意了，毕竟放毒的人与我朝夕相伴，她那么了解我。
我静静站在原地等候放毒者的现身，但她似乎远比我想象中更要谨慎。四周传来的只是百鬼凄惨悲伤的哭嚎声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再无其他。
我咬咬唇，拼一分多一分，眼下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上黑山，另一个是指望小狼。前一个选择即使我有心，也已经无力了，而小狼还远在兰若寺地下洞府……
啊！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林中还有小狼挖出来的地道，目前还只有我、小狼和老影见识过的地道！
绝处再逢生的我顿时眼里冒出一星希望的光芒，强忍着蚀骨腐肉的痛苦一步步往我的“临终场所”走去，那里原本是为“燕赤霞封印姥姥”一幕而设计的，想不到此时成了我的一线生机。
我此刻所忍受的痛苦已经到了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换作半年前的赖小鹤，估计我在见到血的那一瞬间就已晕倒在地，任宰任杀了。
生与死，不过一线之隔。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扯起嘴角宽慰地笑笑，爸妈，那个依赖你们的小鹤已经长大了呢，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独立很坚强？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个喜欢我我碰巧也还蛮喜欢的人，哦，不，是妖怪。但请放心，即使我能熬过今晚，活下去，我也不会只顾自己的幸福，而罔顾你们。
也许是之前我的神经绷得太紧，像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此时的我尚未能走到林中那处空地，两腿一软，直直跌倒在地。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却不是我能做到的了。
我阖上眼，干脆在地上盘坐，故作镇定地笑着唤道：“小青，你还不出来吗？难道等着我去抓你吗？”外强中干，气势还是要做足。
我猛地睁开眼，冷笑着死死盯住黑暗中的一处。
一株一人腰粗的槐树底下果然传来一声尖细湿滑的娇笑声，我听着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鹤姥姥，你的命都在我手里，怎么倒是比我还着急？”
只见小青穿着一袭碧绿色的纱裙，婷婷袅娜地从树后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她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满是慑人的寒光，冷冷瞪着我，像极了刚刚那条毒死人的竹叶青。
我抬眸冷冷盯着她，半分不退，全身却是一阵发麻。
“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是我，反而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小青漫不经心地绞着手中的丝帕，笑得销魂。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很生动灵活，但她笑得越好看，我的心就越沉重。
她笑容里的目的很明确，打定主意一心一意要杀我。
“你真的要杀我？”我眸色沉沉望着小青，“没想到，在最后我都是养虎为患。”
她闻言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来。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清楚了很多事，又好像没能琢磨透很多事。
“小鹤，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吧？那时候，你是故意让我去守着聂小倩的。你看准要是她再出事，我就难逃干系，反而不敢动手是不是？”
她隔我五步远，喜怒莫辩地来回地踱步分析道，语气冷静中带着常人难有的警惕和机敏。她看似是在随意走动着，那双眼却毒辣地将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且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我不知道她因为自身法力的修行限制，到底花了多大的精力才将自己打磨成了这样百密不疏的谨慎性格。表面上看着是一颗圆润的珍珠，实际上却是利牙森森的凶鲨。
那样的成长过程一定非常痛，无异于换血削肉，焕然重生。
想清楚这一点的我，心也就慢慢凉了。
今晚恐怕是凶多吉少。
“你支开我，救下了白额苍狼王也是担心我见到它逃出生天伺机报复？”她的那双含笑的眼睛还是一眼不瞬地直直注视着我。
我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自信微笑。
任何时候，不能输掉的就是希望。只要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真的活下来了呢？
“你勾结老影杀死姥姥，偷精血供养他成魔，还利用我将计就计，引我去黑山，并且杀死了白羊精。我现在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这么做了，可是，一切源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我之前只当她是爱着老影，但此刻从她的眼中我读出了一种对我亦或是对姥姥的刻骨仇恨。
她的心思深沉，我猜不透，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电影里交代过姥姥的来历，交代过小倩的身世，却从头至尾没有交代过小青。一般人以为是背景人物，所以忽略，如果真的是电影，确实无所谓，可当切实身处其境时，才知道每一个角色我们都不能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