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秋A（7）
“轰。”白亮的光划破乌云沉积的天际，一声惊雷。
胤G站在檐下，愣愣望着外面绵白的雨幕。大滴的雨水砸到地上，溅起一片水花。他的靴子裤脚渐渐晕染开一片水渍。雨水斜斜的被吹进来，颊畔的发丝被打湿成一缕一缕，额上的雨水从脸上滑下，有的沾在乌黑的睫毛上，一滴一滴，直到睫毛承受不住，轻轻一颤，大颗晶莹的水珠从颊畔滑下。
“四哥！”一股大力传来，胤G踉跄着转过身，脸色苍白，还带着未退去的迷惘之色，好像迷路的孩子，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胤祥。
胤祥心里一颤，他从未见过胤G这样脆弱的模样。脱下斗篷，盖在胤G身上，小心地环着胤G的颈给他系上。皱眉道：“什么天大的事也不值得四哥这么作践自己个。”
胤G眨眨眼睛，睫毛上水珠滴下，好像在哭泣一样。
胤祥皱眉：“四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胤G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老十三，要变天了。”
变天？天？胤祥敏感地捕抓到其中关键的字眼。康熙虽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但他们这些儿子都去榻前侍过疾，并无大碍。这么说，难道是……“太子？”
“嗯。”极轻的答复几乎被雨声盖住，胤G又转身看向黑沉沉不见星光的夜空。
胤祥倒吸一口凉气，极力控制脸上惊讶的表情，压低声音：“四哥，什么时候会……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早知道了。”
胤祥一怔。“怎么……”
“我早知道了。”胤G没有回头，盯着虚空中一点，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废太子、四哥早已知晓此事，每件都让胤祥震惊不已，缠在一起更是让他头脑一片空白，干巴巴叫了句：“四哥。”
“后天皇父就会召集皇子群臣，当众宣旨废黜太子。”
“轰。”天边又响起一声惊雷。仿佛在二人耳边炸响。
一阵寒风吹来，胤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早知道此事，却听之任之，并未告知太子。”这才是胤G耿耿于怀之事。他对历史知之甚详，当日却并未劝阻胤i在清查亏空后期站稳立场。康熙废黜太子当众宣读的两宗明罪有：康熙身体不适之时命胤i寻医，胤i并未放在心上；十八阿哥病重消息传来，胤i毫无伤悲担忧之色。胤G也未加以提醒。刚来之时胤i当他作忠心的臣子更甚兄弟，手足之情不甚深。可这四年对他愈加亲厚，推心置腹关怀备至。反观他……
“呵。”胤祥竟然低笑出声。搭上胤G的肩头用了几分力将人转了回来。“四哥这是愧疚了？”
这是什么反应？胤G垂下眼睛不去看他。“我本可以……”
“不可以。”胤祥打断了他，语气坚定。“四哥什么也做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废太子之事只怕皇父早有想法，只是现今对太子彻底失了望才下定决心。太子这些年时而仁弱时而暴戾，即使我们这些太子党都看不下去，王琰师傅苦谏了多少次，四哥甚至为阻拦太子荒唐行事生生跪晕过去，太子却毫无改进。故而废太子之事我亦心中早有准备。就算四哥告诉太子，太子又会如何？说句犯上的话，只怕太子一时心急走了邪路……”
这些道理胤G也清楚，就算他插手也改变不了大局。只是情归情，理归理，想到太子百般关怀心中总像进了粒细沙，磨得心间柔软的部分微痛。现在听胤祥开导，心里好受了些。忽然觉得有些别扭。他一直当胤祥是直爽的忠犬弟弟，事事照顾胤祥，没想到今日在胤祥面前失了态，还被胤祥开解安慰。说出口的话就带了点别扭的味道：“你怎知我不是和老八他们一样，为了皇位故意陷害太子？”
胤祥愣住了。四哥，皇位。他以前从未把两者联系起来，也觉得四哥没这个心。现在胤G半真半假问了这么一句，他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胤G见他低头不语，暗悔失言。现在正是敏感时节，何苦说这些有的没的，万一伤了四爷和十三爷的感情……
胤祥正皱眉思索，就见胤G长睫轻轻颤抖，唇咬得发白，甚是不安的模样。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那又何妨？”
胤G诧异地抬眼看向胤祥，这么劲爆的消息，十三爷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莫不是听错了？
胤祥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甚是阳光爽朗。“四哥，弟弟自小跟着你，你在弟弟心里是顶天立地的兄长，不是那等人。四哥对弟弟恩重如山。可以说，若无四哥，绝无今日胤祥。即使真的如此，弟弟为四哥赴汤蹈火就是了。”
胤G抿了抿唇，几次欲开口，都觉不合适，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相对而立，默默无言。
雨声渐稀，一缕月光透过乌云自天边渐渐透了出来。
胤祥伸出手，微微一笑。“四哥，你看，再大的风雨，也有停的时候。”
胤G看着他，月光从胤祥背后透出来，而胤祥的笑容，比月辉还要温暖灿烂。他被刺得眯了下眼睛，也笑了，唇角勾出柔和的弧度。
正在此时，外头侍卫飞跑进来，半路摔了一跤，连滚带爬来到胤G面前，声音抖得不像样：“爷，太子爷……不好了。”
胤G倒吸一口气，虽然心中早已有数，但当场听到信儿还是心里猛地一沉。
胤祥一震。“四哥……”
胤G恢复了平日冷静：“到底出了何事？”
“回爷的话，方才凌普大人带兵前来，说奉太子手谕来护驾，但万岁爷旨意上却是命狼谭大人带人马来。万岁已将太子殿下唤去，估计是……”
胤祥脸色大变，喃喃道：“怎么会……”
胤G眉尖拧在了一处。凌普是太子奶兄，此事说来几乎可按谋反论处。“凌普现在何处？”
“万岁没让人进来，三万人马都安排在外头。”
凌普前来，却并没犯上。此事于太子并无丝毫好处，是有人陷害还是……胤G转眼见胤祥面色发白，沉声道：“老十三，莫慌。我前些天告诫你低调行事，怎地半夜还到我这里来？”
胤祥也冷静下来。“晚间我见四哥脸色不好看，回去之后心里总是放不下，一个人来看看，太监也没带。雨这么大，应是没人瞧见。”
胤G点头：“这些天你没做出格的事情，也没去见太子，应该无碍。此事与我们并无直接干系，天大的罪名也安不到我们身上来。只是太子废了我们定会受些株连。老十三，你切莫冲动，跟我行事。有事我令木长天前去找你。趁现在天色还暗，快些回去，只当没来过。”
胤祥点点头，匆匆走了。
命侍卫下去，胤G握住身上的斗篷，闭了闭眼睛，还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再睁开眼，胤G已是满目坚定之色。
寅时刚到，就有太监带来康熙的旨意，命胤G前去烟波致爽阁。
胤G的住所稍远，待他到之时胤祉、胤T、胤K等已候在外面。康熙大约是气得不轻，也没叫进，一众皇子只能在外头跪着。昨夜刚下过雨，现在虽然停了，地上都是雨水泥泞，个个龙子凤孙也只得咬牙跪着。
没犯错的皇子都受了波及，胤i在风暴中心还不知被怎么责罚。胤G也跪下，心里头担忧。
胤K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尚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