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然而那一日之后,太子却没有任何不同于以往的举动。与之相应,皇帝仿佛也对太子和和顺见面的事毫不知情,不置一词。
一连数月,只听说皇帝斥薛、朱御前争执无礼,罚二人回家闭门读书,又听说陛下夸秦王绍圆钍掳斓煤茫赏了一柄黄玉的如意。再不然就是听说绍安做了好文章,陛下赏了一块苏轼用过的砚台。又或者二皇子在兵部很好,群臣称赞,陛下一高兴赏了一柄镶宝嵌珠无比花哨的宝剑给他。
然而众多消息中,唯独没有和太子有关的――没有赏没有罚,寿康唯一听说的和太子有关的事就是皇帝和太子一起用了两次午膳。
寿康笑笑,对抱月道:“太子还是太子。薛、朱也还是薛、朱。”抱月很想说,薛、朱被斥,如何能算是‘还是’呢?倒是太子,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如果长此以往,那长公主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覆水难收,做过的那些事儿,难道还能指望太子看不明白么?
然而未等她问,外头便来报,说安王爷来了。寿康笑着说快请进来,然后又对抱月道:“去给安王泡咱们的花茶来,让他尝个新鲜。”
“姐姐的新鲜东西都留给我了,总害得我一出昌恩宫就去御书房挨骂。所以我求姐姐,不如就拿点儿去年的陈茶对付我罢。”梓敬笑着从外头进来,“兴许啊,等我哪天在姐姐这昌恩宫里只配喝陈茶了,皇兄就肯冲我笑笑了。”
寿康却让他说得笑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样胡说八道。你啊,哪天要是知道轻重了,你皇兄也就肯冲你笑了,何必非得喝什么陈茶呢?”她让梓敬坐下,“你今儿怎么想起来来我这儿了?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
说话间,抱月已经端了茶上来,梓敬笑着接过来闻了一下,“闻着就香。姐姐说这话难不成是怪我不常来往么?姐姐如果是住在恩晖园,那我三五不时的就可以去一趟,可惜……这内宫里我总是不方便出入的。”他喝了一口,“姐姐的茶感觉都比别人的好。”
寿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是就是为了一盏茶,那你就端着它回去罢,也省得我还要听你跟我抱怨什么你皇兄又骂你之类的事儿。我听着都闹心的慌。”
梓敬笑笑,放下了那琉璃茶盏,“我这次来呢,其实的确是有两件事儿想跟姐姐说说。这第一嘛,就是跟陛下有关。”他看寿康皱眉,便道:“姐姐别担心,陛下龙体康健,没事儿。”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寿康的意思,只是给了她的行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是这么回事儿。陛下呢,说永宁要带着其女来京,据说,永宁这回回来是想将女儿留在皇姐身边儿,想着等这孩子过几年再大一点儿由皇姐亲自在中原为她择一良配。”
寿康想了想,“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安玉罢?是王太子的亲妹妹,对么?那她才多大?满打满算也就十岁罢?永宁急什么呢?多留在身边儿两年不好么?”
梓敬笑道:“不是王太子了,是王。缅甸老王去年病死了,王太子继位,永宁如今可是王太后了。”寿康惊讶了一下,这种事儿她平日里想不到,不去刻意探听,自然也没人没事儿闲的跑到她跟前儿来嚼这个千里之外的人事的舌头,“那更该让孩子给父亲守着,怎么还出来呢?”
“倒也不是别的,只是听说人家缅甸似乎不大讲究这个。不过……甭管怎么着罢,总之就是出来了。永宁的意思是,想请皇姐教养这孩子,日后也好在她下嫁的时候添些份量。但求能嫁个好人家。”
寿康笑了笑,添什么份量?这要是送到皇后跟前儿,那叫添份量,自己一个寡妇……想想都觉得不吉利。但既然永宁有这个意思,且看起来是已经决定了,那寿康自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京城里最不缺好人家了。”她笑了一句,“倒不怕找不到合适的。”
“自然,再说,缅甸王女……哦,现在是王妹了,皇兄肯定是不会在这上头不给面子的。”梓敬又喝了口茶,忍不住又赞道:“我觉得啊,还是姐姐这儿的丫头灵巧,会泡茶,不像我家那个泡茶的丫头,一双手笨得跟蹄子一样,茶叶不是放多了,就是放少了,再不然就是什么绿茶的茶叶泡了一遍就给我送上来了,或者花茶泡了两次才端过来。一开始我还念叨她两句,后来我也懒得理她了。”
寿康瞧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哦?那咱们安王爷怎么没打发她出去?居然只是懒得理她?怎么?安王府缺这么一个泡茶的丫鬟么?”
“哎……姐姐别笑话我了。这丫头啊……真不是我看上她了,我要真看上她了,我能还让她端茶送水么?这丫头是妃母看着可怜,从外头带回来的,非得塞到我这儿伺候茶水,说什么这活儿轻省,谁都干得来……我这不也是为了孝道么?妃母给的,我实在不好意思不接着啊。”
寿康笑笑,“我何曾说你是看上人家了呢?你这样解释着,可不是欲盖弥彰么?”梓敬心道,若不是这么想的,干嘛笑啊……但他也不好意思多说,便只是道:“哎,总之一口茶罢了,我也就不跟她计较了。我都跟王妃说好了,等回头她身边的大丫鬟出嫁的时候,就拿这个丫头去补缺儿就行了。这样,我也好跟妃母有个交代。”
“要我说呢,也不必非得到那个时候。你不是觉得我这儿的人泡的茶好吗?那你就带走,让她们教那个丫头,这不就得了?”
梓敬一愣,看了一眼已经面色苍白的抱月,“姐姐这话说的,我岂能要姐姐的人呢?再说了,她们都跟了姐姐十几二十年了,如果跟我走了,那姐姐这儿一时三刻又如何找得出她们这样的人呢?”
寿康笑了一下,拿起茶盏低头喝了口茶,“我这儿啊,只嫌人多,不怕人少。你就带走罢。我这儿这五个跟着我多年的,你是挑一两个带走也好,全带走也好。反正,我也和陛下说过了要放她们出宫。之前一直没让她们走,是怕她们回家之后,这样的年纪了,跟着兄嫂又或者弟弟弟媳住,要看人脸色。你如果肯带她们去你那儿,好歹也算她们有个可依靠之人。”
梓敬不傻,当然听得出寿康这话里并不是真的只是担心她们家里。他想了想,又看看抱月,“姐姐疼我,我自然要都带走。不过她们是伺候了姐姐这么多年的人,从京城到松江府又回到京城,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也不真让她们还去给我为奴为婢,端茶送水。姐姐放心,到时候我同妃母说,请妃母受她们一拜,认这个干闺女。然后只让她们在我府上教教规矩,或者去我的庄子上做个管事儿,如果想要回家那我也不留着,都由着她们去。姐姐看,可好么?”
“若庆太妃肯赏她们这份儿体面,那自然是太妃的恩德。我也会代她们记着。”寿康默然许久,才答了一句,然后又转脸对抱月道:“去叫鸿雁她们几个过来,给安王爷磕个头,谢谢王爷恩典。”
抱月闻言便红了眼睛跪下,“长公主,奴婢不知道其他几位姐妹怎么想,但奴婢自己……奴婢知道您是为奴婢们好,但奴婢今儿要不知好歹一次。奴婢不愿意走,奴婢只想留下来伺候您。”寿康垂着眼看了看她,过了半晌才道:“你原来也知道这是不识好歹。你去问问这满屋子的人,还有没有第二个敢这么不识好歹的?而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么?我这个人没别的,最恨的偏偏就是不识好歹的人。所以,我益发不能留你了。你去,把她们叫来,给安王爷磕头,然后就去收拾收拾,到时候跟着安王爷出宫。”
梓敬看着抱月这样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劝她道:“你也知道长公主是为你们好,那就该成全她对你们的这份儿苦心。回头出宫之后好好过日子,别辜负她。去罢,不过不必带她们过来了,直接收拾东西,待会儿跟着本王走。”
寿康看了看梓敬,也知道他是怕那几个丫头也要这样,便同意了,“听安王爷的。”
抱月却不起来,但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给寿康磕头,直磕得额头都红了,寿康看着也难过,便撇过头去,对一个小宫女道:“扶你抱月姑姑起来,带她下去。”
“长公主,奴婢几个早就发了誓,这辈子就只跟您一位主子,您今天若是非要赶奴婢走,那奴婢也只好以死……”
“你怎样?”寿康忽然回过头厉声呵斥道,“你若是敢做出什么事儿来,我便去禀告陛下,到时候你家里父兄的顶戴还要不要了?你一家子男丁的前途还要不要了?你满门的性命还要不要了?你不怕死,你全家上下几十口子人,甚至鸿雁她们几个满门上百人,难道都不怕死吗?为你一个人拖累数十人,甚至几百人,到了九泉之下,你不怕十殿阎罗不肯放过你么?”
抱月脸上煞白,梓敬叹道:“你若真要做忠仆,便更该成全你家长公主这个义主。去罢,收拾好东西罢。”
鸿雁等四人听说寿康要让她们走之后,自然都是万般不肯,她们虽是奴婢但也不是就真的不明白寿康这是为什么。然而真到了跟前儿,寿康却道:“我一生罪孽太多,若到如今还留着你们,委实……便是该做万劫不复了。你们只当是在救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大结局一的预警番外
第一人称+叛逆女+暗示梗+涉及部分剧透+根据不同体质可能会出现[我去,这只东主写得好苏]或者[我去,这只东主用第一人称都不会苏]这两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