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权
大业十二年
窦氏终于还是熬不过病魔,撒手而去。
虽然李渊及窦氏的儿女们都极为的悲痛,但毕竟窦氏病势沉重,所有人都做了足够的准备,所以看起来也没有如何混乱。
无容掌管府中各类事务本是有窦氏最后拍板所以没人能说什么,可窦氏一去之后无人拍板她也就只能以自己的名义来操持窦氏的丧仪,难免就要开始面对各方责难――毕竟无论是谁都希望得到府中大权,而她就是她们通向掌管府中大权的最大绊脚石。
遂,无容好容易坚持完了窦氏的丧仪,便顺顺利利的晕倒了。
她这么一倒下,夹枪带棒的说她这里处理的不妥当那里不合适的人却都迷茫了――在没有她主持大局的条件下,似乎每件应当妥妥当当的事情,都没那么妥当了。
当姨娘们都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无容还昏迷未醒不能管事,李渊只好让建成正妻,荥阳郑氏之女,郑观音与自己平日较为信重的万氏一起试着管一管。
李世民无比清楚:无容这病来的蹊跷。
在母亲的丧事结束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她才病倒,几乎完整的操持了母亲的丧仪――这可以算是她以自己的方式报答了母亲一开始的回护之恩――毕竟一开始父亲只是表示了不责怪他们小两口居然敢不圆房,也只有窦氏开口让他莫要欺负了刚嫁过来的无容。
但是快完事了之后倒下,便不是为了母亲,而是为了自己了――那是给府中女眷们争夺府中掌事大权的机会,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摘出去。
病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她的能力从从容容便面对了母亲曾经整日头疼的国公府事务,母亲的丧仪又是因着母亲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多有准备,本就费不了什么神,看平日无容完事了还能整个下午在书房中看书的办事效率,她费点心腾出手来收拾那些想要抢权的女眷简直易如反掌,因着母亲悲伤了些虽然说得过去,但绝对不至于当场晕倒那么可怕。
李世民按照自己常年得罪了父亲母亲就装病,让兄长不痛快了就装病,有自己不想见的宾客来访就装病的经验目测――
无容多半是故意的。
但是大夫来过后,本来从容的李二终于开始慌张了――
病是真病,大夫说,无容身体有些虚弱,加上晚上扑了冷风自然是有了风寒,需要好好养着。
李二觉得……或许,无容是真的为了母亲的离去而感到悲伤――这又让他对无容多了几分怜惜,毕竟若不是真感情而只是正常的婆媳关系,即便平日孝顺恭谨,婆婆的死最后媳妇多半是私下里拍手称快而不会玩真的悲伤过度;
李二还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家中姨娘和妯娌抢权而觉得有些心累――这还是让他对无容多了几分怜惜,毕竟这么一个年纪的小娘子能打理家事已是很不容易,还被别人那么万分刁难到了这个地步,无容也真是背负了太多。
无论如何,他看她虚弱昏睡不醒的模样,都觉得我见犹怜。
所以李二便长日在她身边呆着,甚至书桌都搬到了内室,为着随时观察她的身体情况,,也为了什么时候无容终于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如此三日。
李二本来俊朗的面容看起来都有几分憔悴,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无容终于醒过来,对床前守候的他微微一笑。
就那么一个微笑,李二觉得整个天下都不重要了。
可无容悠悠醒来与李二还未来得及痛痛快快说一番话的时候,建成之妻郑观音偕同李渊在窦氏死后最为信重的万氏便极快的来访了。
李二微有不悦,却不方便指责父亲的爱妾与自己长嫂,只得扶着无容起身,让侍女略略给无容整理了一下仪容,夫妻二人便步出内室。
――
“娘子病可好些了么?”万氏首先是来看病的,最开始便是这么一句话。
无容掩唇咳嗽了两声,道:“不过是近日感觉有些疲倦,不妨事。姨娘(注:度娘说这么叫没有问题)此来,所为何事?”
万氏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娘子这么一病倒,府中几乎没了一个可主事之人,国公大人有外间事可忙,指了妾身掌理府中之事,可妾身于此道却颇有些不通,观音待字闺中之时也未尝有此经验,我二人今日此来,自然是为了看看娘子,再者,便是讨教讨教,有几桩事,应该如何办才好。”说着,郑观音便拿出了一堆账本。
无容勉强笑了笑,感觉到身侧一阵凉意,诧异的看了看身边的李二,才发现他脸色有些不豫,便没先回万氏的话,先对李二撒了个娇――她抬手,轻轻摸了摸李世民紧蹙的眉头:“夫君……”
李二这才反应过来不该给万氏与郑氏摆脸色,却也不大忍心看爱妻这重病在身的还要支撑处理什么杂务的模样,叹了口气,自己拿起那账本,道:“姨娘有事,与我说便是了。”
无容没打算笑看李二护犊子,轻轻摇头:“府中事既杂且碎,夫君既志在天下,不必拘泥于斗室之中。”
李世民又叹一口气,也清楚他亲自处理是不大合适,惺惺放下账本,对无容殷殷道:“莫要太劳累,这些天我一直在你身边,外间事都耽搁了,如今想起来确有几桩事要处理,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记着切莫太过劳累,完了便好好休息去。”
无容颔首,声音带了笑意:“遵命。”
李世民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秀完了这么一发恩爱,也终于打发走了身边的黑脸夫君,无容才对万氏与郑氏笑道:“妾嫁过来便未曾如此大病,大概是吓坏了二郎,倒是让姨娘与嫂嫂见笑了。”
郑观音轻笑道:“阿容与二郎伉俪情深,看的观音好生羡慕。”
无容脸微有些红,拿起账本掩饰道:“姨娘与嫂嫂若是要问不精于计算又如何管账之事,其实不必在意其后计算结果如何,婢仆们虽然偶尔也会怠惰,但数额还是能算清楚的。看的不过是账目前后是否一致,才能看出婢仆们是否私吞了些财物。”
“那若是……”郑观音与万氏也恢复了工作状态,开始一桩一桩的询问。
无容也是个毫不藏私的,仔细回道:“应当如此如此……”
如此几番过后,无容面色已经又有些苍白,万氏与郑氏也好歹是问完了,才算是罢休。
郑观音对万氏道:“姨娘先走吧,我自嫁过来便没有如何与阿容亲近亲近,如今我们二人多说会话。”
郑氏毕竟是世子正妻,在地位上比起万氏的妾室地位高到了不知何处,万氏自然也只能拿起账本,离开了。
无容不明就里,倚着靠背,对郑观音笑道:“嫂嫂倒是,什么话不能对着万姨娘说的,非要如此。”
郑观音起身一礼:“观音此来,一为看看娘子病症,二为讨教些治家之道,三么,倒是为了好好谢谢娘子。”
无容本就在病中,难以避过,生生受了还礼之后苦笑:“嫂嫂这又是从何说起?”
“观音本早几年便该嫁过来好好侍奉翁姑,奈何有卜者推命不宜早嫁,是以蹉跎至今。乃至于带累娘子操持家务许久;再者,夫君与观音之婚事,也多劳娘子费心操持;三者,大家(注:指窦氏)有疾,好清静,是以观音并无机会尽孝床前,娘子能让大家安然离去,是代观音尽孝了。是以观音有此一谢。”
无容一笑揭过――也算是明白了郑观音是为什么来了――
说是家中事务,其实若是不会,万氏不好意思问李渊,但是建成与郑观音也算是夫妻和睦,开口一问也算不了什么,今日此来,更多的,应是为了自己权势而来,照理说唐国公世子正妻,理应在唐国公府仅次于主母的地位,但是奈何自己嫁过来嫁的晚了大权旁落,收回权力自然她最想干的事情,但是窦氏不愿意在病中见人,李渊对无容掌管家事也算是极为满意,建成对她虽然好但是毕竟这是唐国公府不是世子府也做不了主,是以只能从自己不能掌权下手。
是以她在操持窦氏丧仪之时府中姨娘妯娌皆有些许微词――或许这微词是她撺掇下人所为,或者是她故意让下人说与无容听到,或许只是个误会,不过无论如何,无容都也已经敏感的察觉到:即便李家父子都是明理之人不曾怪罪,婢仆们三人成虎已成定局,这样下去,自己的名声早晚败在别人有意为难之下――
既然知道了这个可能,也就要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