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绵忆沉沉眸子,黑曜石闪着的光芒渐暗,他只是说,坚决地:“我不能不管你。”就算你讨厌我,就算你对我避如蛇蝎……就算,有一万个这样的就算,我也不能不管你。
有种习惯深入骨髓,难以剔除,像信仰一般牢牢占据。林浅清之于江绵忆便是这样的习惯,叫他如何戒得掉,如同罂粟一般的毒。
林浅清眼里凝聚了圈圈点点的氤氲,她遥遥头,眼泪凝于睫上,她似乎慌乱到无措,语气断续沉甸:“江绵忆,你别管我好不好?也别这样对我,我必须讨厌你。”
必须讨厌……心里那个声音根深蒂固,一遍一遍在提醒,快要将她撕碎,似乎成两个自己,一个以前的,一个陌生的。
他伸手去按着林浅清的肩,轻轻地唤着:“清清。”不厌其烦地重复,“清清。”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将你碎在手心,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推开我,所以不要推开……
江绵忆黑珍珠的眸子黑得如一潭水洗的墨池,然后渐进成一种凝固的灰白色。在她推开他的同时。
是的,重重地,她推开他,毫不犹豫地。江绵忆嘴角苦涩:她还是这样……
以前他似乎容忍,可是现在他好像变得贪婪了……多想就这样抓着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开,可是……他的手还是提不起力气,一点一点滑下,擦过了她冰凉冰凉的手。
她的声音也是冰凉冰凉的,像这冬日的风,还有些刺骨的寒:“也别在叫我清清了。”
那是一种催眠,一种毒药啊,一点一点在不经意间侵蚀她的意志,在心口穿了一个一个的洞,流出那种带着酸楚的血液。
他说:“你要我怎么办?你告诉我。”
只要能做的,他都愿意为她,只要能给的,他也都愿意,还要怎么办?只要她说。
她回答:“你又要我怎么办?”
她最恨的人,抢了她所有的人,种了五年恨的种子,这样连根拔起,她要怎么办?心里一个一个洞,空落落的,似乎失去全世界的萧瑟。
她又能怎么办?不为了自己,为了她的母亲,她有的选择吗?到底,他还想要什么,林家?林怀义?还是她?
只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了,万万不能失了……
是啊,都乱了,穷途末路一般地走不下去了,恨不了,舍不得,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他叹气,皱着眉,她的眼里微红,凝固这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终究是他妥协了,他不忍逼迫,说:“我要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从来。”
要是以前,她只当笑话来听,现在她却只觉得这种话让他窒息,不能呼吸。起身,她抬脚,只说了一句:“别说了,回去吧。”
他说,我不会伤害你,从来。
她不信,从来,去也从前。现在……她只想逃。
没有赌局,她已经血本无归了,逃吧,她害怕了……
他看着木椅上的药,还未来得及上药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渗血了,隐隐作痛。他拂着额头,抿唇:原来伤口是会在这个时候疼啊。
他缓缓起身,跟着她的步子。霓虹灯下,两个影子隔了五米的距离……
绕了一圈,他们还是回到原点。
夜深了,华灯照射的木椅下,药盒孤零零地被冬天的风染得冰凉。
林浅清与江绵忆一前一后走近林家大门,佣人李婶先是有些错愕,然后察言观色,小心地说:“小姐少爷回来了。”
林家上下其实也没有多少人,但是都知道这少爷与小姐之间水火不容,原本这些时候已经有所缓和,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僵化了。
林浅清径自脱下厚厚的风衣外套,随口问了一句:“我爸回来没有。”
“先生去外地出差了,大概一个星期不回来。这一个星期我会和李叔住在这里照料你和少爷。”林家的佣人平时都不住在林家的,所以林怀义走之前在特意嘱咐,尤其交代了某个小祖宗的事情。
林浅清顿了顿脚步:“我的晚饭拿到楼上去。”抬脚便去了楼上。
身后的江绵忆一句不语,只是看着林浅清有些怔愣,脸李婶走到跟前都不知道:“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江绵忆收回思绪,淡淡说:“没事。”
“少爷还是上点药吧,这伤口才好得快。”李婶苦口婆心地劝着。
“不用,李婶你去忙你的吧。”
江绵忆说完便走开了,李婶还想说什么,也只好收回,这少爷长大了,越发深沉了,她真是老了,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啊。李婶摇摇头,去了厨房。
江绵忆换了件衣服,头上的伤也没有处理,上面还有些微残留的血渍。
“铃铃铃――”
电话铃响,江绵忆接起电话:“请问哪位?”沉默了片刻,江绵忆冲着厨房,“李婶,你的电话,家里打来的。”
李婶也来不及脱了身上的围裙,将手心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拿起电话:“什么事啊?”
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李婶接完电话,脸就白了,电话里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她却好像失了神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绵忆放下手里的杯子,问:“怎么了,李婶?”
李婶回神,脸色依旧惨白,却说:“没什么少爷。”虽然李婶尽量保持平静,但是脸上还是很难看,失魂落魄地走去厨房。
李婶是个乡下女人,平时没什么肠子,所有表情都写在脸上,表露无遗到江绵忆一眼便看出来了李婶的心事。
“家里有事?”江绵忆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成熟。
李婶支吾了一会儿,面露焦色:“昨晚我儿子出了个小车祸,现在人还是警署关着。”
李婶也得这么一个儿子,夫妻两四十多岁才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宠的无法无边,平时就没少让李婶夫妻担惊受怕,这次都进了局子,还不知道捅了多大的篓子。
江绵忆像个大人一般沉吟了片刻,说:“那你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