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虚虚实实
皇帝病倒了,宫里传出来的讯息很含糊。
有人说是因为皇帝年纪大了,本来就是刚刚恢复的身子,狩猎的时候又见了风,这才如此这般;还有一种说法也在慢慢流传,说是皇帝晕厥之前曾经有西宁的信函送去。
这样的情形非常微妙,越是没有人说,便越是有人会往深层里揣测,是不是西宁出了什么事?
其实这大半年来,大将军在西宁作战,整个京城的人都没有机会能松口气。军情大事,没有哪一件不是十万火急的。粮草辎重或是越冬的棉衣棉服,来一件,要办一件,绝不能延误。军粮,胤G从户部拟定章程从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急调入陕,以供军用;军衣,让顺天府百姓一齐动手,赶制出来,发往前线;兵器,也日夜赶造、修复。林林总总都是胤G领了皇命在办差,时常吃睡都在衙门里。
前些日子,急报上来,军前立等要用的一百多万两饷银,和安顿家属的几十万两银子。胤G圈了户部几个官员在奏事处商议。
屋子里,马齐等人还未到,施世纶轻声说道:“四爷,如今天将有雨,晚间您还要来往祭天台和畅春园,不知蓑衣油伞是否要提前备下?”
胤G道:“旁人都无雨具,偏我拿得出来,可不是早知有雨么?因此我看,不仅不能早早备下,还得淋一身湿才好。”
施世纶觉得也在理,只是仍道:“四爷自有成算,只是也不可不防。”
胤G嘴角牵起一个细微的纹路,他的铺排没必要和这些人说得太多,如今局势与上辈子必将起来,并不差多少,老十三失宠得早些,但手里得人手他都有数,谁能拉拢谁不能拉拢他都门儿清着。
再说,还有老八。
正说着,马齐尤明堂等人也到了,一入内就忙着给胤G打马扎请罪,让主子等着奴才,到哪里都没这个道理。只是胤G这些日子都是连轴转,基本吃住都在衙门里了,马齐这种身子骨不算太好了,可是熬不住的。
胤G很是和蔼地让众人赶快起来,不必在意虚礼,然后就直入主题,谈正事谈银子了。
几百万两的银子,谁家也是拿不出来的,施世纶故意提起如今朝中大员欠着国库的银子的事儿,提议是不是能先让一些大员带头还了欠款给十四爷那边解燃眉之急。
这话一出,在场的一品大员二品大员脸色都不大好。
这里的人,谁没欠国库十几万几十万的银子,那时候可是大家都在借着花。这些银子早花在戏台子、伶人、花园子、新铺排的宅子和别庄上了,如今让他们还,怎么还?卖园子吗?还是把府里蓄养的戏子伶人给待价而沽了?
只是又没人能直接敢说这个主意万万不可,大家虽然恨不得把施世纶的嘴给堵上,但一时谁都不愿做这出头鸟。
胤G没吭声,他的目光慢慢在在场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马齐脸上,道:“马大人如何看?”
马齐恨得牙痒痒的,这四爷真是老奸巨猾的角色!他还欠着国库十三万两银子是没错,可谁又不是这样,怎么偏偏来问他!
施世纶听着心中一乐,四爷调皮的毛病又犯了,拿了拖欠国库最多的几个人问话,要让人家一张老脸往哪里搁?再怎么说,马齐也是十二贝勒的岳丈不是?
马齐绷了一会儿没别的法子,只能擦汗道:“四爷,为皇上分忧本是我们臣子的本份,府里私库统共怕有万把银子的俸禄米粮,这都是皇恩赐下,如今都愿拿出,以做军饷。”
胤G听了,面上不露喜怒,反倒是问了旁的几个人:“你们如何看?”
旁的几个大人听了都面面相觑,心里虽然不愿,但这样拿出的银子一来名声好听,二来总好过真的归还国库,于是都一同道:“愿为皇上分忧。”
胤G目光在这几人的顶戴上来来回回游移着,心里却是转得飞快,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皇帝还没病倒,他被皇帝安排筹措老十四的军饷粮草,他熬了多少个夜,上火上得口角都裂了,水米沾不得牙齿,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最后想出让大臣们偿还国库的法子让他背了多少骂名?结果银子还没还上来多少,为了江南曹家老爷子第一个拆了他的台,想想都觉得憋屈,他这样兢兢业业都是为了谁?
这辈子,他还要不要走这条老路了?皇帝已经卧病,这个时候如果他一味强硬,谁又会收买了这些人的黑心?这里面议事的不过十数人,却个个都是同气连枝的干系,几十年的经营,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厉害,若得罪了一个,给他留下的,难免有时个“刻薄”的名声。
胤G端起茶盅子,呷了口茶,拿盖子掀了掀子虚乌有的茶末子,慢慢道:“大家的忠心,皇上自会知道。只是朝庭虽然捉襟见肘,然却也还没到需要列为大人如此这般,我也是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