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步步莲花
这舞明明已经可以就此收势,可是拓王偏偏又加了一句:“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卫浮烟听着词句生僻,只明了这句子和荷花相关,然而荷花素来与柔弱有关,如今她拿着剑实在过分刚劲了。她不得已再度莲步轻移做了窈窕温柔之态,可是不知为何周远之的曲子瞬间更加波澜壮阔,卫浮烟差点跟丢了调子,等到找回来时周远之已经在为此舞收尾了。
这突然的转变实在是不知所谓,不过卫浮烟确信周远之自有他的打量,因而只是随着他的琴音结束了剑舞。原本她的剑舞刚柔并济洒脱大方已经使众人惊艳,可是等到拓王念完最后那一句卫浮烟立刻察觉坐下人多数掩口轻笑,神色也再度回到一开始等着看戏的样子。
这戏难道还不够她们看?周远之仍然轻笑,但是眼底已经隐隐有了寒意。
连太后也似看倦了一般,随口说:“赏!”
卫浮烟不解,跪谢太后赏赐后便将剑交还给拓王,拓王古怪地笑着一言不发地收了箭,然后当着她的面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似乎是在敬她。
卫浮烟更加迷惑,今儿这事实在有些虎头蛇尾了,柴贵妃和拓王如果有意让她出丑,这分量是否太过不足?
她在一片古怪的眼神中坐下,却看到身边的周怀意低头冷笑,神色可怕。
究竟是怎么回事?“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裁制荷叶作上衣,收集荷花作下裳,世人不了解我就算了,只要我的内心确是芳洁纯真,这句话究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深意,难道是这里的什么风俗习惯让她弄错了?
宴会继续进行,然而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经没了兴致,好像今天该看的戏已经看完了,并且她们都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卫浮烟不明所以地看玉儿,却见玉儿十分为难地低头绞着手,看周远之,周远之眼中寒意比身边的周怀意更重,只是他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笑意所以不细看很难察觉罢了。
等到宴会结束周怀意等几个皇子留下来听太后训话,女眷们便随皇后、柴贵妃走了。皇后依旧面色寡淡不久便说乏了先行回宫,柴贵妃离了太后皇后话反倒不多,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她们各自在园中游玩。
“怀王妃,”柴贵妃突然开口独留她,“还请怀王妃稍留片刻,本宫有事相请。”
不等卫浮烟回答柴贵妃便命人取出一个锦盒说:“昨儿平王和平王妃也回来了,只是平王妃已经有五个月身孕所以不便进宫,太后以为她嚣张跋扈正怒着,本宫便不好去看她。你是晚辈,原本应该去拜见平王和平王妃,若是去时能帮本宫将此千年雪参捎给她,本宫感激不尽!”
卫浮烟讶然,柴贵妃是拓王生母,她有事不找拓王妃反而找她?
“平王妃姓黄,小名唤作婉卿,”柴贵妃道,“她和宫里的人向来熟惯,虽说缘分阴差阳错了些,总归最后都是一家人,太后有言‘和’为规矩,想必怀王妃不会不帮本宫这个忙吧?”
卫浮烟于情于理都不能说不,便坦然接过那个盒子说:“妾身知道了,请柴贵妃放心。”
柴贵妃便只是抿着嘴继续笑得高深莫测。
卫浮烟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对进宫一事心中原本没什么纠结,可是如今这事情一件比一件古怪反倒让她十分茫然,她从柴贵妃那里出来之后怎么都等不到周怀意,最后听一个宫婢来传话说皇上将皇子们全都叫走,卫浮烟便先行回去了。
那个盒子总是碍眼,卫浮烟明知平王妃就是周怀意从前喜欢的人,却不知柴贵妃非要让她先去见一见是什么意思,这举动难道伤的了她卫浮烟么?
回了王府卫浮烟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派人请胡神医来查了盒中雪参,雪参的确是上品,没任何问题,卫浮烟更加心中不安,守着饭桌只等周怀意回来,宫里却传来话说他今晚留在宫里,不会来了!
卫浮烟已经不习惯周怀意不在身边。整个来洛都的路上周怀意都站在她一抬头便可看见的地方,或怒或笑她都一目了然,即便是周怀意最通常的冷淡表情卫浮烟也渐渐可以从他神色中辨明他的心情。更多时候他们会像今天一样心有灵犀,彼此不说话便知对方心意,卫浮烟想着周怀意今天握着她的手说“我在”的样子便忍不住面露笑意。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和满桌佳肴,卫浮烟再度叹,她毕竟是无论如何都弄不懂周怀意为何对她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平王府。平王府离怀王府其实不远,卫浮烟却觉得一路都有奇怪的不安。今儿绮云病着,她带了门青松和相思,门青松一路似乎都有话要说却最终咽下,到平王府都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越是这样一切都古怪的时候,越想周怀意。
卫浮烟摇头抛开这个念头,在相思搀扶下下了马车。
平王府一个看门的侍卫有些抱歉地说:“咱们平王爷素来喜欢清静,所以……”
“你们都侯在门外,”卫浮烟吩咐说,“将带来的见面礼都交给平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