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往事如疤
相思有些担心,因为卫浮烟整个回去的路上都一言不发,似乎想什么想得入了迷。到了怀王府门口马车已停有人撩起车帘,卫浮烟却就那样久久地看着大门不动。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不敢再踏入这个地方,不敢再让周怀意再牵一次她的手,不敢再听他说一次“我在”。
“不是说从来都无意吗?”相思娇笑,“既然如此,何必伤神?”
卫浮烟心忽然抽痛,看着大门怔怔地说:“一直在的时候,不觉得……”他一直都在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只记得她从不确定他为何突然对她好,不明白为何突然带她来洛都,不懂得为何明明记不得她喜欢什么却频繁赏赐,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愿意牵着她的手站在她这边。周怀意这一路对她虽没多细心,但是的确呵护有加,甚至很多次明明对她不满也隐忍着迁就她,卫浮烟虽然对他的好接受地忐忑不安,但是却早已经习惯。如今发现他从来都只是恰好站在她身边,并非刻意为她守候,突然就觉得很多东西都变了味道。
“进去吧!”卫浮烟下了马车,一脚踏进府门又站定身形说:“门青松,不得多嘴。”
门青松原本不想掺和这种复杂的事,听闻此言立刻说是,卫浮烟提起另一只脚,稳稳当当踏入怀王府。
怪不得这里冷清得不像个家,他对她再好,也从没打算给她一个家的。看着院中没一丁点儿自己喜欢的景致,卫浮烟觉得自己一直纠缠周怀意为什么突然间对她好这种事根本就是当时病傻了。是的,人生病的时候会脆弱会心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从前相信了一个皇兄,毁了她前半生的回忆,后来几乎快要相信周怀意,却彻底毁了她的现在。
周怀意仍然没从宫里回来。
师父却过来看她,并且一眼便知她心情不佳。
“师父,当年你和他师徒翻脸究竟所为何事?”两人静静坐着,卫浮烟突然问。
花错立刻面色萧索,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
“他一定不会原谅,那就是今生都无法弥补的重要损失,”卫浮烟直接问,“他和平王妃分开,是不是师父你刻意插手?”
花错立刻惊愕:“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卫浮烟无力地点点头,果然让她猜中。师父从她一出生就筹谋她出嫁的事,为此不惜万里迢迢过来找周怀意并且亲手将他带大,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周怀意另有喜欢的人呢?
“次虚侯呢?也有关?”卫浮烟再度追问。如果她没记错,周怀意在燕京对她两次暴怒根本就只是因为周远之和师父,周怀意那样冷清的人竟然会怒到要掐断她的脖子?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四年前,意儿和现在的平王妃一见钟情,意儿是当朝王爷,现在的平王妃黄婉卿是固北将军手下副将之女,也算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只是为师有私心……”花错叹气道,“他该恨为师的,是不是?”
卫浮烟默然不语,原来如此。她今天究竟已经说了多少原来如此?
“意儿不喜皇宫,对这个王府也没什么感情,所以当年和黄婉卿一起住在城郊的山上。当时次虚侯和意儿乃是挚友,意儿隐居之地也只有次虚侯知道,为师去问,次虚侯以为为师有急事找意儿所以便带为师去。当日屋里只有黄婉卿一人……”
卫浮烟已经麻木,心思飘忽着问:“师父你对她说了什么?”
师父迟疑一会儿,坦白说:“说意儿已有婚约,说意儿要娶辰国的端阳公主。黄婉卿是名将之后,她深明大义当日便离开山上茅屋,十天之后平王派人上门求亲,便就此成了平王妃……”
“原来是她自己放弃,不是我对不起她?”卫浮烟茫然地对师父说,“不是我逼着她走,是她自己不敢留?其实如果她留下来,周怀意拼死都不会让他们有现在的结局,是黄婉卿她自己不够信任不够勇敢,对不对?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害他们分开,对不对?”
花错将茫然无措的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四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自己怎会不知意儿他心中有你?一切的表面都可以是装模作样,可是他天天在你身边,真情假意只有你自己清楚……”
她无力地闭上眼靠在师父怀中。过去?为了黄婉卿他周怀意恨着师父,恨着周远之,恨到已经愿意接受和亲却不肯踏入洞房,恨到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这算已经过去?黄婉卿已经做了四年平王妃却仍然不敢见她,这算已经过去?
劝师父不必担心并将他送走后,卫浮烟独自在小厨房煮菜,她这一路早已经清楚周怀意的喜好,喜欢蒸煮的,讨厌油炸的,爱吃鱼,爱吃笋,爱吃菌子,爱吃用慢火煨出来的汤。因为师父被她的厨艺惯坏所以一路上基本都是她在准备周怀意和师父的食物。周怀意从来都吃得简单,满意时点点头多吃几口,不喜时微微皱眉再不动筷,但是从没因此挑过她的毛病。
以为是迁就,却是不在意。
周怀意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他看着满满一大桌丰盛的佳肴问正亲手端汤出来的卫浮烟:“准备了这么多?师父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