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chapter10
他出门找了家干净的小店吃了碗面条。严头在的时候三餐都是严头替他买回来的,现在全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回病房的路上撞上了夏明朗他妈。夏大妈正在护工的休息室和一个看似是负责人样子的小妹交谈着什么,陆臻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快步的走上前。
“真的不行吗?”
“真不是不给你用,大妈,问题是这不合规定啊,你这开了先例,往后我们不好处理。”
“夏大妈,怎么了?”陆臻随她的脚步慢慢走回病房。
“没事。”
“您有啥事您和我说,我来想办法给您解决,成吗?”陆臻耐着性子讨好。
夏大妈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就说了:“明明已经醒了,我刚问了医生他现在可以适当吃点流质,就想着给他煲点汤什么的。酒店不给起明火,想问问护工这里的小厨房能不能借了用一下……”
“哦,这事我正好也想与你和大爷商量。我这假请的时间太长了,看样子马上就得回去上班,夏明朗这里以后白天主要还是要靠您二老照顾了。酒店毕竟住不习惯,凡事都不方便,不如住我那边去,我自己平时都是住部队宿舍的,外面租的那套房子经常空着。你们看好不好?”
“小陆啊……”
“哎,您说……”陆臻突然紧张起来,他猜的出夏明朗他妈妈想说的话,这于他、于夏明朗都至关重要。
夏大妈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犹豫着要开口,终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那我去和你大爷商量商量。”
最后是夏向东做的主。他的想法其实有点小农:酒店一晚一晚的房费不便宜,陆臻那边反正是空着,离医院远是远了点,但是不碍事,就路上费点时间而已。
第二天一早,陆臻开车到酒店接人,抢着提不重的行李,送去了自己在四环的家。
家里的家电用具一一交代了使用方法,画了张简易地图将周围的菜场超市标了出来,临走时还硬把自己的车留了下来给两老人用:夏向东以前是军人,他会开车。北京的交通七弯八绕的,他放心不下。陆臻甚至把车载导航重新设置了一下,只留下自己家到医院这段路。想想是事无巨细了,才离开回部队去。
从那天开始,陆臻与夏明朗他爸妈就达成了默契:白天是两老人陪护,到了晚上一般都是陆臻下了班直接过来,需要加班的时候就请护工。这样两头跑的情况下,陆臻一圈一圈瘦下来,夏明朗就不用说了,心疼的要死,连他爸妈都看在眼里,可嘴上什么都没有说。
陆臻心里时时刻刻想着夏明朗那腿伤。
在中国办事凡事都靠“路子”,他知道部队这次是靠不住了,自己那群朋友里头多半和他是一个情况,思来想去,也只有蓝田和医疗这块还算是挂了点勾,也没空去顾及夏明朗的感受,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开了这个口。
那时候的蓝田就和夏明朗接触过一次,还没来得及看出他那周身的匪气来。蓝教授一向大度,既然“他的小男孩”第一次开口求他办事,虽然是为了他男人这点让蓝田略微有点酸意外,也没啥别的想法,一口答应下来。
蓝田办事得力,人脉又广,几天内把全中国的骨科一把手摸了个遍,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金属关节的质量是术后恢复的关键。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联系了他在美国熟识的药厂,同时也问了问陆臻的意思,那头只要他男人能渡了这个劫,自然是愿意倾其所有,于是两边一合拍,把手伸向了大洋彼岸。
钱像流水似的花了出去。他甚至就把存折放在了蓝田那边,很快,这些年手头存的钱就见了底,陆臻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捉襟见肘是什么滋味。
在陆臻山穷水尽后的某一天,他接到了他老妈的电话。他以为就是寻常的唠唠家常,不曾想这个电话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这效果就算用上陆臻他那双核大脑也想不出来。
陆臻他妈打电话过来竟然是问她儿子借钱。
陆臻家现在那套公寓住了有十多个年头了。陆妈妈一直存着要换一换的想法,一直没寻着机会。这几年上海的房价一直往上涨,政府说要控制要控制,光有口号不见效果,眼见着是跌不下来了,陆妈妈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也是赶巧了,陆臻他爸学校里有一个教授,儿子儿媳领着小孙子早年就在加拿大拿了枫叶卡定居下来,前年在那边买了新房子,儿子儿媳就想把老两口接过去养老。那教授先前是不肯,还没到年龄呢哪能说退就退,但禁不住他那小孙子一天一个电话的“爷爷”“爷爷”叫,终于下定了决心,提前退休,卖房走人。
陆臻他爸妈早年去过那人家里,嘉定江桥镇上的四层连体别墅,上下加起来有200个平方,有露天暖房又有私人花园,还送了一个车库,当时看的时候就眼红,就是嫌远。可现在地铁13号线都通到门口了,那教授和陆爸私交不错,也没乱报价,想卖给熟人也好。
陆臻他爸妈算了算,两套房子前后一转手当然还有挺大一个缺口。两人都是人民教师,待遇不错,这几年住房公积金一直没动过,这样七七八八算下来,大约还差个50万的样子,就想着与其找银行贷款,不如问儿子要,反正就这么个独子,将来剩下的全是他一个人的,不存在那些让人糟心的事。
陆臻从头听到尾,愣是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他虽然一直掌握着自己的财政大权,爸妈也从没过问过,但这几年都是在部队,基本没啥开销,自己的军衔也摆在那里,他爸妈稍微动脑子算一算就能知道自己儿子身家多少,想赖都赖不掉。
陆臻一时间转过好几个心思。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跳进了他的脑子了:爸爸别有深意的微笑,妈妈有意无意的试探,家里书橱里那本香港著名同志杂志《pluto》,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被逼过婚……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了他的心头。会不会?
他立马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住了,但如果真的是这样?
夏明朗已经当着他的面向家人坦白了,他爸妈虽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但这种默认足以让陆臻心满意足。自那之后,陆臻要出柜的想法变的从来都没有这么迫切过,似是一种等价的交换,也是一种承诺:把彼此的生命捆绑在一起,不离不弃;把生活轨迹合二为一,我的父母也是你的父母,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他有直觉,他值得赌这一把。赢则通吃,输则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