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前面是坑是崖你都给我往下跳
前面是坑是崖你都得给我往下跳
妈妈的祖父是货郎起家，有一手酿造酱油香醋的手艺，走街串巷间积攒了些许家私，家里有地百来亩，也养了几个长工。外曾祖家都是朴实勤快的人，听妈妈讲外曾祖母一生生了好多小孩，活着的仅有两子一女，其余的都在生下来进了子孙盆。长子被送去读书，后去了内蒙做记者，也算是光耀门楣，大外公十三岁就给娶了十五岁的大外婆，十四岁就有了长女，也是时代特色。
在时代动荡之际，也亏的在外做记者的大外公，外曾祖获得了第一手消息，把家里的土地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卖给了同村的人，推说年纪大了，种不过来，家里的长工兴奋的买了好几亩。有的人想趁火打劫，外曾祖劝说还是少买点好，听与不听结果也在岁月长河里淹没。因着这事，外曾祖母天天和外曾祖吵架，说这个家迟早要被败了，外曾祖叱骂头发长见识短。后来啊，资源重新分配，家里也仅是中农，说来也是唏嘘。
许是长子从小格外被看中，从小锦衣玉食，许是书生大都身体娇弱，许是内蒙太远，饮食粗矿，水土不服，大外公出去没几年就有了糖尿病，那时候的人啊都很坚强，战火纷飞的岁月太近，再苦再难也觉得分外甘甜。大外公给家里来信说明情况，并表示会坚守在岗位上，不要过分担忧。
可儿行千里母担忧！曾祖母一封：母危，速归！的四字电报，生生把大外公诓了回来，自此大外公再也没有出家门，不到五十的一生都在堂前尽孝。
外公是家中小儿，却比大外公小了整整十六岁，妈妈笑着和我打趣：中间的都是妈妈的姑姑们，要不是姑姑是第一个孩子，或许妈妈就没姑姑了。都说爷奶爱长孙，父母疼小儿，可在外曾祖父母的计划里，外公是要留在家里看家护院，种庄稼的。外公生的高大，健硕，虽说以前家里的粮食都要紧着男人吃的，但是家里的重活也大都是男人干的。没有大型机械的岁月，割麦子，收玉米，施肥，翻地，收割规整秸秆，存储柴火，蓄养牲畜，这些需要体力并争农时的活计都得男人干。在农村外公一生都活的体面，小时候家里有钱，哥哥以前是记者，回到村里是会计，长大了身强体壮有力气干活快，村里人都说好，精力旺盛，抽空也做点小生意，被举报说投机倒把，举报的人当着面也不敢再吱声，后来家里是村里头一个万元户，大半辈子都是幸福的。
那个年代不裹小脚的女人不好嫁，裹了小脚的女人不好活。曾外祖母是小脚，却很勤快，纺线，织布，纳鞋底，做衣裳，养羊，挤奶，剪羊毛，纺毛线，织袜子手套围巾帽子，晒豆豉，做豆豉粑粑，下地拣麦穗…干不完的零碎活。索性旧时代总会谢幕，新时代的光辉照耀在了每一个人身上。新旧交替的时节，外祖父母为大外公娶的媳妇，用我妈妈的话说，甩我外祖母十条街。茶饭，针线样样行，人情往来件件没错处。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外公走的早，做了十几年的寡妇，孩子小不顶事，日子就难过，外曾祖就偏心了些，帮着起了房子，再三叮嘱外公外婆多帮衬。那时候的人多朴实，嘴上骂着，手上做着，外公家不知不觉吃了很多亏。但我总觉得也是甘愿的，长兄遗孤，父母年迈，自己不帮衬，日子怎么过呢。
妈妈是家中长女，舅舅，小姨都间隔两岁。爷奶爱长孙在妈妈家似乎并不灵验，但父母爱小儿却是板上钉钉。妈妈从小跟着外曾祖母，舅舅从小跟着外曾祖父，只有小姨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妈妈说舅舅因为长的好看在外曾祖父那里格外受疼爱，天天带着下馆子，外曾祖父早年间积攒下来的现钱怕都给了舅舅，惹得妈妈天天追着舅舅打。
妈妈算是家里念书念的好的，可那时候的资源怎么都偏不到女孩头上。外公经常说妈妈就是他的儿子，以后在村里给妈妈要一块宅基地，就当是生了两个儿子，可家里纵使盖起了两层小楼，因着舅舅要结婚，妈妈也不得不草草嫁给父亲。年纪到了，像是一个魔咒。妈妈以前因为被陌生男人搭讪被外祖母说教了好久好久，两年后因为舅舅要结婚得先让妈妈结婚，和爸爸相亲后火速定亲，纵使妈妈不愿意，有相熟的亲戚说爸爸家穷且不成规矩，在外祖母那里也都成了优点。大伯大学生在外不争家产，爸爸有手艺是个厨子以后开个小饭馆妈妈就是老板娘，小叔不顶事，姑姑马上要嫁人，爷爷是个工人有固定工资，奶奶懦弱不会生事端，多好的人家。却不知大伯虽然不争家产却也没有家产，也不会给家里有什么助益；爸爸的厨子身份是个迷，后来也认证了是个半瓶水；小叔不顶事有可能要依靠父亲；姑姑嫁人了也未必幸福也有可能回娘家哭诉招惹事端；爷爷工人工资或许全捏在奶奶手里；奶奶不言语或许是个会干事的…妈妈未来的日子外祖母觉得不会差。
后来啊，妈妈结了婚天天回娘家说要离婚，旧时代的思想宁可玉碎，也要全了颜面。“前面是坑是崖你都得给我往下跳”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上学就开始嫁人，见过什么世面，家里言语上的偏宠，也不过养出了几分娇蛮，哪里是年逾半百人精祖母的对手。彩礼和嫁妆都给了母亲，外公还托关系给爸爸找了相对轻省的工作，但哥哥的降生让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雪上加霜。奶奶在爸爸结了婚没多久就分了家，两个二十出头都没有什么社会生存经验的萌新像两个傻大鹅一样被社会暴击。外公家的人都会挣钱，妈妈只享受成果，不享受人脉，也没有资源；妈妈结婚那一刻，成果也和妈妈没有了关系，在娘家花钱没有定数，成了家花钱的习惯一时也难以改变，爸爸的工资将将够妈妈花。年轻夫妻怎么着日子都能过下去，但千万慎重生孩子，哥哥的降生并没有给妈妈带来欣喜。生产的痛且放一边，哥哥的奶粉和奶瓶等婴儿用品祖母祖父丝毫都没有准备，外祖家也没有，也没有人提醒。父母也竟傻傻的没有存钱，妈妈更傻，觉得自己还和外祖家是一家，将爸爸看做外人。爸爸的工资被妈妈日常全部花光了，妈妈的嫁妆彩礼被爸爸偷偷拿出来买了奶瓶奶粉等一应婴儿用品。后来因为这个事情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家庭矛盾，妈妈因为没有退路，所以和爸爸的婚姻继续维系。索性爸爸是真的没有脾气，挣多挣少都给妈妈，家里家外都由妈妈，打也好骂也好都凭她开心。爷爷奶奶对爸爸的态度暧昧的似乎爸爸非他们亲生一样，妈妈日渐泼辣，纵奶奶心思再多，在妈妈一力降十会下，也没了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