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你以后要是再被欺负，哭着回来，我也要打你

你以后要是再被欺负哭着回来，我也要打你

哥哥以前特别爱哭。

妈妈说，生下来就一直哭，满月了也哭，她睡不了一个安稳觉，险些闷死了他，所幸你爸爸被我吓到了，把你哥哥抱给了你奶奶；你叔叔从他碗里夹走一根粉条逗他，他要哭；你大外公家的小春舅舅让他磕头给压岁钱他害怕的也要哭；你舅舅嫌我经常回娘家给他甩脸子，他也要哭；你小姨嫌他吃饭挑食，有一回把他的碗踢飞了，他吓得躲起来哭…

好了么上了学，被幼儿园的同学欺负了回家还要哭。妈妈把他拉到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狠狠的说: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被谁欺负的哭着回家，我也要打你！人家欺负你，你不知道欺负回去吗，你两只手是长着看的吗！你不要怕把人家小孩打坏了，大不了我给人家赔钱，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小时候用棍子敲你叔叔头的劲咋没了，快别哭了，我家从来没出过孬种，你这都跟谁学的，丢死人了。

从此哥哥似乎就很少再哭了，也学会了反抗。村里和哥哥同龄的人很多，扎堆一样，生孩子都在同一年。有很多同班同学，有人带着小孩来找爷爷要说法，说哥哥把人家欺负哭了，爷爷说我家阿元什么时候欺负过人，你不要乱说！有人带着小孩找爷爷，说哥哥抢人家东西，爷爷说我家阿元要你儿子东西干啥，他什么东西没有，你赶紧从我家出去，我家不欢迎你！隔壁邻居家的弟弟取名字有个字和哥哥一样，爷爷怒骂，什么东西，取名字也要学别人，以后不要和他家来往了！

哥哥小时候被奶奶养的很怪。按道理奶奶家的好东西肯定比自家多，奶奶姐妹亲戚走动都会带礼品来，爷爷出门回家也会买很多东西，大伯逢年过节会带回来很多外面的东西，叔叔这个人又不贪嘴，奶奶给就吃，不给从来不惦记，奶奶自己也舍不得吃。可是这些东西哥哥似乎也没享受到多少，他只知道有这些东西，并且放在哪里。吃的话也只能在爷爷吃的时候跟着沾点光。好多次，哥哥让我放风，他悄摸摸的开箱取物，熟练的让人心惊。

有一回被发现了，原因是小姨来家里做客，我俩拿的东西分享给了小姨，小姨不知道来路，在奶奶家当着爷爷的面就开炫，这下好了穿帮了。当天下午我和我哥就被爷爷叫过去跪小黑屋，他和我奶的卧室，供着曾祖父母的牌位，房间的那个电灯泡瓦数低的聊胜于无。那个房间的土炕，奶奶在上面烙过锅盔。一个四方矮桌，炕上放着炉子，奶奶用不用了的称盘做锅。那天大伯从邻市回来了，我和我哥围着我奶，我奶开心的一直在笑。她麻利的和面，给秤盘擦油，面饼擀的圆圆的，上面撒了一层毛毛盐，放在秤盘上滋啦啦的响。那是我小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锅盔，油香，外酥里软，微微咸。奶奶做的咸菜也很特别，黑黑的菜叶子，擦成丝的白白的芥菜疙瘩，看着很难看，奶奶很舍得放油和调料，那个咸菜佐粥很下饭。妈妈做饭很快很好看，就是味道有时候一言难尽。妈妈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做的2寸厚的锅盔，外面已经邦硬，中间还夹生，喜欢凉拌菠菜，可菠菜好多次都没断生。但大部分做的锅盔也好吃，馒头很暄软，面条很劲道，搅团很光滑，子卷菜很多，水平很稳定。不像奶奶，一年到头或许只能做几顿好饭，碰上了就像中彩票一样。哥哥在奶奶家吃的最多的竟然是红糖馒头，不是那种红糖蒸的馒头，而是红糖泡的馒头。苦了他了，奶奶的手指头并的很紧，几乎没有缝隙，透不下一丝一毫的余晖，就像那间黑房子的窗，透不进一丝阳光。

可是他们真的好奇怪，东西多的吃不完，家里又没有冰箱，很多回奶奶拿出来东西给大家分享，都是因为东西霉坏了。水果什么的也是拿出来一个用小刀切着分食，这种吃水果的方式有些像广州人吃月饼，可这做派在当地要被骂死。妈妈不止一次骂奶奶，我很少吃到奶奶家的东西。妈妈喜欢买水果，家里的苹果梨桃子橘子柚子西瓜什么的每次买都特别多，敞开了随便吃？这些东西在我出生的年代根本不值钱，妈妈小时候都没有过过我奶奶目前这种生活。种类可能没有奶奶家丰富，奶奶那里或许有些稀奇的物件，但再怎么也用不着这样子细水长流。

谨小慎微的童年长成了不发一言的性子，养大的小孩也有她的影子。叔叔姑姑奶奶常说他俩特别听话，可只有养动物才会希望听话，就像大胡。叫它来它就来，抱着它也不许它挣扎，给它吃它就吃，不吃也没的其他东西吃。长大了还要用锁链拴起来，怕它跑怕它伤人，唯一不怕它缺少阳光病死，等到它病体垂危之际怕它死在家里才解开它的锁链，任它在村子里自生自灭，直到咬伤了好些人才想尽办法将它发卖。任劳任怨这种词似乎是用来形容牛马骡子和驴，豺狼老鼠这种有自我思维的通常都是害虫。软萌可爱能抓老鼠的小猫咪，因为不像狗那样还被造谣是奸臣，可狗作为形容词却多是贬义。

奶奶说家里以前家法很严。大伯小时候因为不听曾祖父的话，要他放下作业去追跑了的猪，被曾祖父吊在房檐下，用皮鞭抽的鲜血淋漓，现在身上都有疤痕，爸爸听话去追猪，被夸好孩子。大伯考上了大学，父亲骑着自行车在卖秋月梨，只舍得给自己亲女儿吃一个。说以前家法很重，她要做全家的饭，吃的水要去隔壁门前的井里提，自己的妈妈常年卧床干不了重活。有一回她没看见水里有只虫子做了饭，被曾祖要求吃光那一锅饭。家里的饭要先紧着长辈，长辈吃完了才能上桌，长辈心情好还会分给孙辈一些精粮；说她小时候自己的爸爸给她准备好几麻袋枣子花生核桃做零嘴；说自己的爸爸经常去打猎，家里的兔子多的吃不完，自己的妈妈就是因为兔子吃多了才导致二妹生下来兔唇，被曾祖扔到井里要溺死，曾祖母舍不得才捡了一条命；说自己被别人家的猫抓了，曾祖提起一杆枪到了人家门上就送那只猫归了西；说怀小叔时干活打农药，导致小叔生来下不对，被曾祖拿出去准备丢弃自己舍不得拦了下来；说为了大伯读个好高中，曾祖不顾70岁的身体骑着自行车找以前的朋友，想尽办法给大伯铺路…到了我哥和我这里，家里已经不成样子了，我和妈说我爷要给我和我哥上家法，我妈说别理他们，疯魔了，谁家搞那一套。

哥哥自从开始读书，妈妈就经常看哥哥的作业。哥哥也是不争气，乘法表背的磕磕绊绊，算数算的七零八碎。我那时候还没上幼儿园，坐在他边上瞎蒙都能蒙对几个，我妈笑骂我哥还不如我，就知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