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兵部贴出了武斗会的比赛内容。
比起朝廷选拔武官的程序还是有所不同,第一项是礼射,主要测试士兵的个人能力,第二项是列阵,衡量军队整体的协作,最后一项是单刀,最受欢迎与期待,顾名思义,就是一对一的擂台。
比赛规则是积分制,第一名得五分,第二名得四分,以此类推,最后以总分定名次。
此次的武斗会乃是十年来阵容最强大的一次,无论朝廷上下还是平民百姓,都在猜测鼎元花落谁家,天都城的地下赌庄也早早开了局,搜罗着各方消息,准备赚个盆满钵满。
论实力来讲,四军里面最不济的应当是南方水军,倒不是别的,他们不精于陆战罢了,边防军强拉了他们入局当陪衬,王炽怕是恼得厉害了。
禁卫军由云霄一手培养,人才辈出自不必说,武艺涵养皆是军中出了名的,统领杨非是个例外,虽忠心耿直,其他方面并不如副统领沈自平,这次他随云霄留在了洛城,武斗会的事项全部交由沈自平处理。
对于这些老牌军队来说,黑云骑算是异军突起,短短五年就能够与他们站在同一擂台上,实力不容小觑。不少人到处打听兰宁与几位副将的身家来历,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什么天女转世木兰投胎,越说越玄乎,甚至还有人蹲守在将军府门口,只为一睹真颜。
兰宁与岳梦鸢不胜其扰,连夜搬去了龙府小住,自此,下人们每日都会听到樊少爷的咆哮声。
“宁儿,此计不妥,光第二项就很棘手,边防军的六器阵和禁卫军的天地二阵都十分厉害,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兰宁低头答着话,手下未停,狼毫泼墨,舞得风生水起,黑白交融,逐渐氤成一幅秀丽的山水画。
“宁儿……”他的青筋又跳了几跳。
题诗、落款、收笔一气呵成,清澈的眸底倒映出他攒眉的样子,她不慌不忙地开口,说的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第二项两分就够了。”
樊图远简直被她逼疯,挑起眉倒问:“你意思我上来就交枪,直接拿个倒数第一?”
兰宁晾了晾宣纸,然后把手浸入铜盆,沾了点皂角,细细地揉搓着墨渍。
“嗯,算是给他个机会吧。”
樊图远深吸一口气,背着手来回踱步,突然一顿,转过头眯着眼道:“别告诉我你主意打到了“斗元”上。”
兰宁嘴角微微上勾,溢出一丝哂笑:“有何不可?”
樊图远被噎得半天没说话。
“历年的武斗会都在各军队汇集京郡的时候举办,看似理所当然,因为平时凑不齐这个阵仗,但其实,武斗会是为皇上的决策而出现的。”她停顿了下,拿来画轴,细致而缓慢地卷着晾干的画,“我们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为什么各方军队要回京郡?”
“像我们这种长年定居内关的守军,回来自是述职,再无其他,别的呢?根据□□律例,为防止外关守军出现怠溃、贪腐、叛逃等通敌情况,实行轮换制,每隔三年调换守地,所以,边防军想趁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大展身手,赢取一块稳定富饶的守地。”
听到这已经大概明白了,他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禁卫军若有个别表现出彩的,以后御前行走也能顺当些,水军是彻底沦为陪衬,□□水域就那么大地方,能调到哪去?所以总的来说,边防军运气顶佳,几乎没有竞争对手,只要这次不出大篓子,十有八九会分个好守地。”
兰宁用象牙白缎带扎了个结,然后把画卷交给了晨雾,转过身看向他道:“可惜万树华是个愚蠢狭隘之人,看不清自己的能力,偏要一心二用,既想收了丰地又想打压不对盘的同僚,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我若是他就再等上两周,等渠州刘博良到了,对付这个远近闻名的草包,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极少听见她这样一本正经不带脏字地贬人,樊图远两颊肌肉抖了抖,强忍笑意。
“斗元是两军主帅的对垒,赌的是声望和仕途,胜负即是天差地别,但我却占了个便宜。我身为女子,又是新晋之将,在祭天受了伤,若是输了也无可厚非,而他,输了万劫不复,赢了理所应当――当然,前提是他赢得了。”
樊图远叹口气,将她的自信尽收眼底,疼爱地说:“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兰宁斜挑着眼角,眸光蜻蜓点水地掠过他,却含了百转千回的意蕴:“你还能帮我赢下这一场。”
樊图远夸张地拱了拱手,道:“将军之命,岂敢不从?只是将军如此偏重属下,就不怕其他将士心生不满?”
玩笑里的意思兰宁自然听懂了,他是怕蒙疆他们不乐意,毕竟是个扬威立名的机会,只让他一个人出场,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她有她的考虑,一是为隐藏实力,二是为樊图远铺路,黑云骑能不能扬威立名倒是其次。
“你忘了,比赛那日蒙疆成亲,他们要去观礼。”
盯着她归置器具时左时右的背影,樊图远在心中无声地叹息,宁儿,你做事向来忌冒进张扬,这步棋下得如此惶急,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没有问,依兰宁的性子,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你便是掘地三尺也套不出半个字。
兰宁恰好转过身,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了?”
“哦,没有,只是在想明日祭拜之事。”
“这几日阴雨绵绵,去上香之人定少了许多,不会扰了老夫人的清静。”
樊图远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不止如此,我是在想往年你天亮就来了,今年省了你来回奔波,我看,你和鸢儿索性住过来算了,本身姑娘家单独住个府邸就让人不放心。”
兰宁同他打着太极,“前些天司徒辰刚在院子里布了阵,你就这么糟蹋他的心血。”
樊图远哭笑不得,“这哪里叫糟蹋?都是为了你们好!”
“那你不如去问问鸢儿,她若同意,我随了你们俩便是。”
这副好商量的模样顿时让樊图远一喜,立即敲定道:“就如此。”
门外一道身影渐行渐近,盈盈脚步伴着轻叩声,门扉敞开,龙悠悠袅娜的身姿出现在两人面前。
“樊大哥,奶奶有事找你,说……有要事相商。”说着,她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别处,手里的绣帕捏出了褶子。
樊图远点点头,不疑有他,跟兰宁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龙悠悠望着他的背影怔愣了半天,回过头被兰宁淡淡一瞥,猛然涨红了脸,支吾道:“阿、阿宁……”
兰宁坐在红木莲纹椅上啜了口茶,问道:“商量婚期去了?”
龙悠悠微微颔首,佩服道:“阿宁神思敏锐,这都猜到了。”
“老夫人特意让你来叫他,这是在逗你玩呢。”
闻言,龙悠悠越发不好意思,只得转移话题:“阿宁刚才还不是在逗樊大哥玩,明知鸢儿不会答应住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