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在云霈正式接手之后兰观就被关押到别的地方去了,几日不见,在天兮宫门口碰到,兰宁心怀深虑,却一句话也没有跟兰观说,一路都在细细思量他那个眼神的意思。
一脚踏入寝殿,殿里静静地燃着凝神香,盖去了原有的药味,兰宁掩了掩鼻子继续往里走,光线变得晦暗,床前的两个人影倒是异常清晰。
云霭第一个扑了上去。
“父皇――”
苍帝勉力拍了拍她的手,旋即被滴落的泪水沾湿。
兰宁和上官觅在几步外施礼道:“见过父皇,见过靳妃娘娘。”
“免礼吧。”
靳妃走上前一手一个将她们托了起来,手心相连,两人神情都有些怪异,不过在帘幕半遮的阴影下并不显形,瞬息之间,又一如往常了。
“让你们受委屈了。”靳妃看了看两人,随后抚摸着兰宁圆润的腹部疼爱地说,“你也受委屈了。”
兰宁和上官觅皆摇首,她们看到了靳妃眼里的愧疚,这个宽厚和蔼如母亲般的女人,今时这般情景还与她们说这样的话,她们怎会忍心怪她?这本就不是她的错啊……
“娘娘,要对他们有信心。”
云霁和云霆一定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回来救她们的。
靳妃明白兰宁的意思,更明白这个安慰对她而言就如镜花水月,或许她和苍帝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但她仍然期盼,期盼能见云霁最后一面。
“宁儿,答应本宫一件事好不好?”
“您请说。”
靳妃屏退了宫女和太监,房间静得只剩下云霭趴在床头的低喃声,她回头看了一眼,依稀见到苍帝轻微地颔首。
“若你……若你还能见到本宫想象中的那个场景,答应本宫,一定要做那个能够缓冲他们彼此力道的人,好吗?”
兰宁神思混沌了一秒,旋即明白了靳妃话中隐晦的含义。
她是说,如果这场劫难过去她和苍帝都没有活下来,轮到云霁和云霆争夺皇位之时,兰宁必须化作一条绳索制约他们,保住他们的性命,将这场兄弟阋墙化解于无形。
“娘娘,我们不会争。”
这一句仿若惊雷,直接让靳妃愣在当场。
“我与王爷早已达成共识,只愿守着孩子们长大,然后览遍天下盛景,畅游一生,永不回京,所以您想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是本宫多虑了,终究没看透……”靳妃轻扯着唇角,眼角有泪光闪烁,“再见到霁儿你告诉他,本宫对不起他……有一件事瞒了他好多年,今后或许没有机会说给他听了……”
兰宁心有戚戚,明知她说的就是靳幽之事却犹豫了半晌,罢了,眼下也等不到云霁亲自坦白了,只能由她转述了。
“娘娘说的是幽姨吧。”
靳妃脸色愀然一变,抓住她的手臂疾声问到:“你怎么知道?”
“不只是我,三哥也早就知道此事了,而且……幽姨眼下也正在天都城。”
“什么?”靳妃连退了几步,差点掀翻了手边的花瓶,“你说姐姐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宁上前扶住她,低语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哥仍然将您当做母妃,这份深厚的情感从未变过。”
“霁儿……霁儿……”靳妃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眼微闭,泪深流。
尽管血缘有别,云霁却完全继承了她的宽宏大度,善良到甚至不愿对她说出事实,怕她受伤害,怕她愧疚,怕她觉得他会怨怼,这般默默地顾虑着她的情绪,不枉她疼爱他这么多年。
这才是她的儿子。
世事这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善待她的,当初的决定没有白做,她也算对靳幽有个交代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时间过得太快,门外的云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门闩一阵晃动,惊扰了屋内的人。
靳妃收敛了情绪,再次握住兰宁与上官觅的手,短暂而快速地吐出了几个字:“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话音刚落,云霈就带人闯了进来,看到这融洽的景象居然勾唇一笑,满含不屑。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母妃可聊完了?”
靳妃昂首正眉,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道:“宁儿,觅儿,霭儿,你们各自回宫去吧,如无传召便无须再来了。”
云霭见着仇人首先发难,拔了发簪冲上来要刺杀云霈,被侍卫一举拿下。
“禽兽!你还我母妃命来!”
在靳妃痛心疾首的目视中云霈无耻地反问道:“你们不是已经擒住了凶手兰婧并把她杀了么?怎么又扯到本宫身上来了?”
“你少装蒜!你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带下去。”
云霈懒得跟她多说,食指略动,侍卫立刻压着云霭出去了,剩下的围到了兰宁和上官觅面前,她们冲靳妃行了一礼,冷然掠过云霈自行出门了。
要忍,一定要忍,兰宁摸着肚子这么告诉自己。
天兮宫的大门再次阖上,随着摩擦声的消失,深沉的哀痛仿佛被关在了重重宫墙之内,靳妃立于窗前目送她们离开,只希望她们能越走越远,像插翅的鸟儿一般飞出这烟雨飘摇的天都城,再也不要回来。
身后风刀霜剑犹在,凌厉刺骨,还需她力挽狂澜。
“父皇,母妃,人也让你们见了,东西该给儿臣了吧。”
靳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至桌案前,从屉子中抽出两样物什扔到他脚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云霈似笑非笑地拾起了东西,一张是明黄色的诏书,另一张薄如蝉翼的是城防图纸,他静静地看了半分钟,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碎了图纸,撒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