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母
又连下了两日雨,天气终于放晴。见路干的差不多了,顾庭芝打发了乔小林回京师照顾顾夫人。接着把府衙的事情交给姚文生后,与叶蓁出了门。
叶蓁当时正在窗口发呆,翠儿来说顾大人在门外等着,问他要不要出门转转。
被关了几个月,又在屋里憋闷了多日,叶蓁自是欢喜不已。当下收拾了一下着装,被翠儿推着出了门。
顾庭芝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衫,笔直地站在马车旁。唇角带着一丝惬意的笑,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太耀眼的原因,叶蓁觉得他原本黑亮的双眼似乎在闪着光芒。
他心情很好。
叶蓁有些不爽。
“去哪里?”
“上车再说。”顾庭芝走过来,十分娴熟地抱起叶蓁。
这几日,叶蓁已经习惯了他的举动,即便是这种相当憋屈的公主抱,他也能一脸淡定地接受了。安顿好叶蓁,顾庭芝又把轮椅抬进车里。好在车内空间尚大,放了个轮椅,也未觉得拥挤。
不多时,马车出了城,叶蓁挑开帘子看了看,“我们去哪里?”
“去山上。”
马车拐进一条较狭窄的路,叶蓁回头疑道:“白云山?”
顾庭芝看着叶蓁,缓缓道:“华亭山。”
叶蓁浑身一颤,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却被他以极快的速度隐去。
叶夫人葬在华亭山。
过了许久,叶蓁才抬头笑道:“谢谢。”
“不用谢。”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行至山脚下停了下来。华亭山虽不算高,但很陡峭,上山的道路也太过窄小,马车无法行走。
叶夫人当初葬在华亭山,完全是因为她和叶世安是在此地相识,互定终生的。
顾庭芝搬下轮椅,把叶蓁抱下车。接着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竹篮,交代车夫在山下等候,随即推着叶蓁往山里走去。
山上翠柏森森,苍松郁郁,一条石板铺成的林间小道一直蜿蜒至山里。山中空气清新,深吸一口,只觉得心旷神怡,大有宠辱皆忘之慨。林中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倒更显得山上静谧幽深。偶有鸟儿从树上展翅飞离,扑腾下几片落叶。
“顾庭芝,你怎的知道我娘葬在这里?”
脚下有块石头凸起,顾庭芝推着叶蓁小心地避开,“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若不是两人之前仇人般的关系,单听这句,简直就像是情话。
叶蓁点点头,“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何解?”
叶蓁道:“这原是句兵法。意思就是把敌我双方都了解透彻后,打起仗来,就不会输。”
顾庭芝讶异道:“你竟会读兵书?”
“我什么都读。”
“我原以为你胸无点墨,看来我对你并非十分了解。”顾庭芝接着道,“是否传言有误?”
叶蓁怕他深究,敷衍道:“或许。”
两人又前行了一段路,叶蓁道:“你为何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顾庭芝道:“你娘的案子沉冤昭雪,理应来祭拜,好让她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叶蓁别开头,笑的有些苦涩,“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恐怕是这世上最不孝的儿子了。”
“怨不得你,人各有命。”
叶蓁低眸,好一个人各有命。“你居然也会相信命运。”
顾庭芝细细叹了口气,“若不是命运,我又怎会遇到你?”
叶蓁觉得顾庭芝似乎话里有话,但一细想,又觉得这话说的没错,见快到了,便不再多想。
山中有灵气,草木异常旺盛,坟边的杂草竟快要及膝了。顾庭芝从竹篮中取出香纸和祭品,摆弄好之后,把火折子递给叶蓁。叶蓁接过烧了些纸钱,对着墓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全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最后提起叶夫人的死,哽咽地说不下去,只是不时地往火上加些纸钱。
顾庭芝拍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
纸钱烧了一半,忽地乌云压山,天色暗了下来,狂风骤起。
叶蓁愣了一下,“我娘显灵了?”
顾庭芝嘴角抽了抽,“快下雨了,下山吧。”言毕,推着叶蓁就往山下跑去。
大雨来势凶猛,两人没跑多久,浑身就湿透了。
顾庭芝在叶蓁耳边喊道:“不行,雨下的太大了。山路湿滑,这样下山太危险,刚才来的路上,看到前面有间草房,我们先去避避雨。”
两人又往前走了不远,果然见到前面地势较高的地方有间茅草屋。可惜有一米多高的台阶,顾庭芝唯有弃了轮椅,背起叶蓁。
到了门前,顾庭芝连连敲门,却无人应答,好在房子没有落锁,他便推门入内。见靠墙的地方有张竹床,就把叶蓁放在床上,又冲了出去。
房子不大,四壁是用木板钉的,收拾的却很干净。墙角放着个木板做的简易柜子,另一边角落里个大水缸,水缸边堆着柴火,墙上还挂着一些炊具。床头桌子上摆着一套粗糙的茶具,还有几本佛经和几串佛珠。想来应该是个和尚在这山中清修。
叶蓁正奇怪顾庭芝不知去了哪里,忽见他一把推开门,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门口。湿衣服紧紧地沾在身上,倒勾勒出他的好身材。他那原本乌亮的长发,此刻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俊秀的眉头紧紧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