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
何舒月惊道:“叶蓁是秦古?这……这怎么可能?”
顾庭芝黯然伤神道:“我在集市上什么都没做,除了用字画给蓁儿换过一块玉佩。若真将银票递给盐商,唯一的可能就是银票夹在了画中。可蓁儿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不可能的。”
“或许他是为了报仇。”何舒月道。
“舒月,你派人去崖底找了么?我掉下去都能活着,蓁儿一定也还活着。你快叫人去找他!”顾庭芝的心里生出一丝希望,他伸出双手,在床前乱摸一通。
何舒月抓住他的手,叹息道:“好,我叫人去找他。生死不明之前,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好想想眼下这些事情该怎么处理。一旦有消息,我一定立即告诉你。”
何舒月从卧房出来,被文卿堵在了游廊上,“叶蓁……真的死了么?”文卿含泪道。
何舒月擦掉他脸颊的泪水,将他轻轻拥在怀里,“还不知道。不过看庭芝从悬崖上跳下去都还活着,叶蓁或许没死。你不要太担心,无论生死,我都会找到他。”
“嗯。”
第二日下了早朝,何舒月一脸阴沉地直奔顾庭芝的房间。顾庭芝正拿着叶蓁的簪子,一遍遍摩挲着。
何舒月见他如此痴迷,上前一把夺了簪子扔在地上,“秦古的事已经被皇上知道了。今天的早朝,你知道有多少人弹劾你吗?现在你居然还有闲心把玩这个破簪子。”
手中一空,顾庭芝原想顺着声音下床去捡,想到何舒月还在一边,这才忍住,“弹劾我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你和秦古是一伙的。更奇怪的是,符卓今日呈上的公文里,竟有你在福建一带买盐田的契据。他还指控你是得到向大人的授意,才这么做的。还有,我上次去苏州处理盐田一事,不知怎的,也被他查了出来。现如今,我们三人都受到牵连,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顾庭芝许久才开口道:“我们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舒月,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怎么挽回?契据上有你的私印!我猜想你的私印应该是丢过的吧?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日姚文生送信给我,竟弄的整个大理寺全部知晓。你与叶蓁这一路行来,不仅有符卓的眼线盯着,还有刑部的人跟在身后。还有那些个盐商,但凡抓住一个指证你,你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先说你囚禁叶蓁,叶蓁的供词在哪里?泰州灾情,当天就报向扬州,可信差却莫名消失,延误你上报灾情的时间。赈灾钱粮拨下后,你却不在泰州,接着扬州银库莫名多出许多银子,连在什么地方克扣下来的明细都有。还有你上次叫人打伤赵恒的儿子,京师有不少人看见。前天夜里,有人看到那蠢货拉走叶蓁,后来你扶着衣不蔽体的叶蓁寻客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中间那会儿发生过什么……庭芝,这次的事,真是闹大了。”
顾庭芝道:“你怀疑姚文生?”
“整个衙门,知晓你事情最多的,你最信任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些事,一看就是熟人干的!”何舒月扶了扶额,又道:“庭芝,此次只怕你的仕途要就此结束了。若想保住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罪名都往叶蓁身上推,跟刑部的人说,你是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的。反正你也确实一直都不知道。”
“不行!”顾庭芝道,“我怎么能把罪名全部推给蓁儿?”
何舒月吼道:“本来就是叶蓁连累了你!他若不是跟符卓他们有所勾结,就是想发一笔横财,重振叶家,不管哪一条他都不该将你拉进去。你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倒好,这么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天大的烂摊子。庭芝,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叶蓁跟你在一起的目的吗?”
顾庭芝坚定道:“没有怀疑。”
“你……”何舒月一时气愤不过,想他如今看不见,便没有跟他计较。“此次皇上大怒,要三司会审,还让我不要插手此事。嘴上说是避嫌,但其实你我都知道,在这件事上,皇上已经不信任我了。午后刑部就会来我这里提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庭芝毫不在意道:“放心,我不会将你和向大人拖下水。”
何舒月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他怒道:“这是下不下水的问题么?是我们极有可能会救不了你!”
“若我命中注定要有此劫,任何人都救不了我。”顾庭芝微闭着眼,神色淡然道。
何舒月瞧他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只能叹一声孺子不可教,出门想办法去了。
果然刚吃过午饭,刑部就上门带走了顾庭芝。何舒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办法。他自己尚且不知能不能自保,如何救得了顾庭芝?
好在顾庭芝曾任职刑部,与那些官员们还有些交情。他们将他关在牢房里,并未用刑,牢房是单独的,有张木床,还有个小桌子,比其他房间要好的多。顾庭芝摸着牢房的门,不由得苦笑,这座牢他再熟悉不过了,却未曾想有一天,自己也会深陷其中。双眼虽看不见,他却依然清晰的记得,每种刑具都放在什么地方。
他摸索着走到床边,从怀中掏出簪子,长长叹了口气。悬崖的下面是个深水潭,他知道叶蓁会游水,从上面掉下去,有很大的可能能活下来。只是叶蓁坠崖已是前天的事了,为何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忽地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顾庭芝的眼眶有些酸涩,他叫了一声,“娘……”
顾夫人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跑到牢门前,哭道:“庭芝,这是怎么回事?你上次回京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被关在牢里了?”
牢头过来开了锁,“顾夫人,大人曾是我们的上司,这才破例让您进去,还请长话短说。”
顾庭芝点头道了声谢。
顾夫人走近牢里,将些热菜摆放在座子上,擦了擦眼泪,道:“若不是舒月告诉娘,娘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把筷子递给顾庭芝,顾庭芝却没有接。顾夫人愣了一下,犹疑着将手抬起在顾庭芝的眼前晃了晃。顾庭芝没有任何反应。
顾夫人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庭芝……你,你的眼睛……”
顾庭芝知道瞒不了了,强笑道:“娘,我没事。摔了一跤,头磕到石头上,大夫说脑子里有血块,三五个月,淤血散了,自然就好了。”
“真的?”顾夫人犹疑道。
“真的。”顾庭芝伸长脖子闻了闻,“好香。”
顾夫人夹了一筷子送到他的嘴里,“庭芝,何舒月说你的罪名是贩卖私盐,还贪污赈灾银子,这可是真的?”
顾庭芝叹了口气,接着笑了笑,“娘你还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清者自清,刑部最终一定会查明真相的。我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欺负我,更何况向大人和何舒月都会为我想办法的,你不要担心,过几天,我就能回家了。”
“幸亏有舒月,这样娘就放心了。”顾夫人连咳几声,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顾庭芝问到,顾夫人只答近日染了风寒,吃了药正在好转。
见狱卒来催促,顾夫人又千叮咛万嘱咐了好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几日刑部几番审讯,顾庭芝都拒不认罪。尚书大人对他也不好痛下杀手,严刑逼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踌躇之际,地牢里来了一人。顾庭芝听着开锁声,然后有人走到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顾庭芝侧耳听了许久,那人却没了动静。
“你是谁?”顾庭芝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你不但入了狱,还瞎了眼。真不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姚文生坐在顾庭芝的对面,观察着他的表情。
顾庭芝的脸上果然有一丝僵硬,但很快便收起了惊讶,“没想到真的是你在背后算计我。可又是为什么?”
“曹景仁的话,我不得不听。怨只怨你当初为何要跟向嘉彦一伙,害他入狱。他想报复你,我也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以你的性子,会心甘情愿任人摆布?若不是没有什么让你难以抗拒的条件,你才不屑做这种事。”
姚文生的面色有了微微的动容,“这么多年,还是你最了解我。曹景仁是我爹,这就是我不能拒绝的原因。”
顾庭芝怔了许久之后,终于了然道:“原来如此。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步步走进你的陷阱里?”
“从你囚禁折磨叶蓁之后。”
提起叶蓁,顾庭芝的眉宇间有了一丝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