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绣玉谷,移花宫,冰封之地。
“老大,”匪首叫殿主,“来这鬼地方做什么?冷冰冰的,别是闹鬼!”
殿主不理他,能将他带到此处,已是他的死缠烂打。
“铁面,”殿主吩咐,“去将机关打开。”
铁面人领命而去,我旋身看着一片冰晶覆盖的移花宫――这哪里是移花宫,寸草不生,寸土不复,没有琼花仙草,没有莲池蝶舞,这里只像是一座巨大的、死气沉沉的水晶宫,房顶屋檐,全部结冰,冷得透骨,更入心。
殿主令我将包袱打开,拿出寒衣自己穿上,匪首则用力瞪我,含义明显,夸我好命。
等江无缺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一条硕大的文鳐精。
“铁面/孙什么――小心!”
两声喊叫,我只关心江无缺,匪首却还要顾及我,然而最终拉住我,一剑刺进文鳐精口中的人,是殿主。
他将剑刺进去,手也划过那一嘴尖利的牙齿,伸进文鳐精嘴里。
这文鳐精,看起来像一尾鱼,偏偏生得比人还高,浮在半空,全身青鳞精光闪闪,身子一动,鳞片上的精光便随之流转,转出七色。
“铁面,杀了这怪物!”殿主吩咐。
江无缺便从一侧攻来,一棍将文鳐精敲了个肠穿肚烂。
匪首在一旁啧啧出声,殿主收回手,拳头上鲜血淋淋。
“让我看看。”我冲上去想要拉过他的手,却被他轻易避开,“管好你自己。”他只道,“进去怕会更危险。”
我低下头不再出声。
……
说起移花宫冰封,论及原因,还在这里的主人、邀月。
小鱼儿曾说,当年邀月疯癫而去,便是带着其妹怜星的尸体回到移花宫,经年累月,邀月以明玉功寒气维持怜星尸身不坏,不知不觉间,练至第十重的明玉功,威力无穷,寒气蔓延,竟将这好好一座世外宫殿,从头到脚给冰封了个彻底。
殿主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我一点头绪没有,却也不会傻得去猜,他只为带铁面人来看一眼,昔日江无缺可望而不可及的两位师傅。
移花宫机关被破,五盏不灭明灯亮起,进入正厅之前,殿主回身叮嘱匪首:“一有不对便带孙盈余离开,不可停留,否则我第一个先杀你。”
匪首一叠声称“是”。
我问殿主:“那你呢?”
“我要找样东西。”他答,径自望向铁面人,幽幽道:“便是死在这里,也会有人为我陪葬。”
我直觉眼前将有事发生,偏偏殿主转身先行,匪首向我使眼色,我也只得沉默跟上。
但谁知,甫进移花宫大厅,事情便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邀月宫主,肤若水玉,发若银涛,这一堆死物间更胜死物的活人,见到我们三人第一眼,便立时暴跳,合掌攻来。
这个女人,即使生死之间的一瞥,也令我震动不已。她怎能有如此摄人心魄的气势,即使疯了,满头华发,神经质地叨念与自语,自语间凶狠出招,却仍是让人畏惧而不得不低首心折。
出手时,她招招猛攻,咄咄逼人,江无缺为所有人挡在最前。我总以为,江无缺是无往不利的,江无缺的武功,在我心中更是无法仰望的天神级别,然而此时,面对邀月已臻化境的明玉九重天,那个头戴铁面的男人,却只有吐血挨打的份。
砰一声――邀月一掌打在铁面面具上,冰晶顷刻凝结,瞬间爬满铁器的一整张脸谱,下一霎,便听得更清脆的一声裂响,铁面人的铁面,像寒冰爆裂碎成无数粒晶莹剔透的晶屑,直直冲射到四面八方――最终墨黑的长发落下,江无缺,一张苍白削瘦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四年多后再相见,我看得有些发呆。
所有人都静立看他,江无缺的脸,满室冰凌的衬托下,完美得像不存一丝瑕疵的白玉,淡莲静水的光彩,眉目清晰温润,唇边缓缓落下殷红血迹,他似是不觉,只持棍站立……比起囚室中最后一次相见,此刻的他,气色不好更差,眼光沉寂,面无表情,像隔绝了所有一切,站在了不同的人世。
邀月忽而惊呼上前,脱口两个字我听得一震,更是一痛。
“玉郎!”曾经的移花宫主便高呼着这个名字冲向江无缺,她本已收手,她上前,只为看清那个令她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玉郎江枫――然而她到了跟前,江无缺先是一掌劈至,紧跟着又是一棍横扫,邀月空手格挡,另一手直取江无缺咽喉。偏偏对方不避不闪,拼着暴露死穴也要与她同归于尽,这是毫不珍惜生命的一种打法,因江无缺眼中,自己的性命,随时可以双手予人。
即便邀月疯了,也知道躲避,她避过江无缺重击,反身夺下江无缺手中铁棍,随手一掷,再一欺身,迅即点住那人全身上下各处大穴。
江无缺不动了,邀月便也不再动了,她靠近,似有些迷乱、却是更加沉迷地、去看向眼前这个人,这张、与玉郎江枫同出一辙的脸。
“怎么办?”我扭头问殿主,却发现他关注的根本不是那二人,而是大厅中最深处,那一块一丈高、晶莹剔透的巨大寒冰。寒冰之中,隐隐可见一人窈窕身影,白衣震古,恍若梦幻。
那人便是怜星,令江无缺记挂了半辈子的怜星宫主,如今,在那块冰晶里,容貌如昔,神情如初……
“不好!”匪首低叫一声,下一刻我便也知道了不好。
邀月转瞬将江无缺拖到寒冰之前,一把揪过他发根便将他脸孔抬起,用力令江无缺的脸抵住冰棱,邀月高叫:“妹妹,你快看……姐姐为你将江枫带来了……快看,快看啊,他便正在你身下,你可欢喜……我可怜的妹妹,姐姐带来了江枫……你可欢喜……”
这太荒谬了,我一脚踏前,有心想去阻止,却左边手臂被人制住,右边手腕被人扣住,殿主、匪首一左一右,牢牢将我固定在原地。
“那女人疯了。”匪首道。
“那女人疯了啊!”我叫。
“那女人疯了。”殿主一把扯过我的手,竟是转身,将我拖出正厅。
“你是故意的!”厅外,我用力甩开殿主牵制,“你只怕邀月误了你的事,便故意要江无缺与她过招,你知江无缺敌不过她,你知最后会成这般局面,即使邀月没有将那副铁面打碎,你也会让江无缺自己脱下,你就是要利用他那张脸拖住邀月――是不是?!”
“是又怎样?”殿主淡淡应一句,转身便走。
“你去哪里?”
“找东西。”他头也不回地应道。
匪首追过去,一边还拉着我,“老大找什么?四方帮你找。”
……